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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驚夢 第21頁

作者︰梁鳳儀

「看清楚了嗎?」

若儒又拉起我,走進他睡房去。那床上……

我撲過去,緊緊地抱著那久違了六年的毛毛狗熊,抱著軟綿綿的它,疼了又疼。

這毛毛狗熊,原是那年聖誕,我和若儒走在維津街上,兩人停在那家全歐知名的大玩具店HAMSLEY櫥窗之前,一齊發現了的。毛毛狗熊那蠢笨可愛的造型,把我們迷住了。

若儒就活像剛才拖住我走進書房睡房來一樣,把我帶進玩具店去,買下毛毛狗熊,作為我的聖誕禮物。

回港匆匆,沒把它帶在身邊。

沒想到有重逢的一天!

我淚盈于睫!

「別教我們再分離了,好不好?」

我猛地搖頭︰

「不,我辦不到,若儒,太遲了,太遲了!」

「在重逢之前,我也覺得太遲,現在不!」

我不住地哭!

「我是為喬雪的幸福而來的!」

包不能來了,就連喬暉的幸福都一起葬送掉!

「長基!」

若儒用力地握住我的雙臂,不讓我逃掉似的。

灼熱的眼神望向我瞳眸深處,像把我通體燃燒起來,避無可避。

腦海翻騰著分離的那晚,小樓之內的淒惶綺麗,傷心人的絕望眷戀,一幕一幕,驚心動魄,心膽俱寒……

若儒深深地吻住了我……

六年前與今晚,都是那同一感覺,我但願在此刻死去!

驀地,石破天驚,床頭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若儒放開了我,接听。

「對,請稍候!」

若儒把電話遞給我。

「浚生嗎?……好,我這就來接你!」

「湯浚生?」若儒間。

我點點頭。

「我得走了!」

「家里有急事?」

「不,他本人的私事,喬園之內沒有相幫的人,只好找我!」

我站起來,整整衣衫。

「你要走了!」

我點點頭。偶爾從房中的鏡子見到自己,臉還是紅通通,滾熱得一如火山爆發的岩漿,羞愧莫名。

快步走出客廳,若儒開門送我到車房去。

「我們什麼時間再見呢?」

「讓我想想!」

汽車絕塵而去。

一路上,我還心驚肉跳,有種逃離魔掌的感覺。

魔掌當然不是文若儒,而是心內沖破道德禮教桎梏的。

今夜,我才醒覺這個罪惡的意念老早深印我心,揮之不去,伺機發作。

汽車駛回醫院,已見浚生站著等候。

他面如紙白、兩眼紅腫,形容憔悴得教人吃驚。

我來不及想念自己的憂傷,安撫自己的沖動,直覺地認為浚生所遭遇到的惶惑與困難,較我尤甚。

「浚生,你要不要到餐廳去飲杯熱茶,才回家去?」

我意思是,他這副樣子會把喬楓嚇死!

浚生擺擺手︰

「給我買一杯飲品即可!」

我開車到附近的超級市場,弄了一杯咖啡,再把車子開到近喬園的林蔭路上,停在一旁。

浚生喝著咖啡,面上回復一點血色。

我沒有問任何問題。

幫他的忙,無須要求以他的故事回報。

也許,我沒有好奇心。

又或者,我本身的故事已夠我受,再承受不起其他的悲涼橋段了。

是浚生自己先開口的︰

「她死了!」

我不是不震驚的。

「我從前的未婚妻!她死了!」

我輕呼一聲,連一句人死不能復生的安慰說話都不知該不該說。

「自殺!」

「我的天!」我終于忍不住失聲驚呼。

「過了這許多年,她仍然愛我,仍然放不開,仍然覺得生不如死……」

我嚇得手足酸軟。當然地立即想起若儒。

不!千萬不要!

「是我辜負她的。」湯浚生喝掉了最後一口咖啡,回一回氣。

「當年,當年,我要向上爬!你出身富貴之家,不知道貧窮人的苦楚。我自幼父母仳離,家無隔宿之糧,母親名符其實地賣肉養孤兒,我一直未被人重視過!不論我的學業成績多好,周圍的人老是能發掘各種攻擊我的理由,最作興拿我的家庭背景作為借口,人們原來這麼容不下別人的風光!」

我完全同意。這就是社會上斗爭永無休止之故。十億元身家的富翁被認為未夠斤兩,于是要爬上百億,到了那光景,輿論仍然認為入流者身家應以美金計算!這就是容不下別人可觀成績所致。

我同情手無寸鐵去對抗這等憎人富貴嫌人貧的年青人,諸如湯浚生。

「我再成功,都擺月兌不了那個家庭背景、那個社會階層,我恨透了。于是,我立心娶喬楓!……」

喬園之內,沒有人相信湯浚生娶喬楓是為了真心相愛。連顧長基嫁喬暉都有附帶條件,你情我願,何罪之有?

「浚生,沒有人會怪責取笑你!」

可是,你們不知道,我背棄了一段情緣,我將對一個純良女孩子說過的山盟海誓,拋諸腦後!」

「她如今死了?自殺?」

「是的,她忘不了愛與恨,忘不了曾受的屈辱,我曾使她懷孕,因我不娶她而墮了胎,連一點值得奮斗的希望都沒有了,故此決定尋死!」

我望出車窗去,開始下著毛毛細雨,車窗迷糊不清,郊外黑漆一片。

「大嫂,我是不是罪該萬死!」

我沉默半晌。答︰

「世上類同的可悲之事何其多,不必自我深責,既不能起死回生,使生者難堪,也屬不必!你何苦糟蹋自己!」

我竭盡所能說開解的話,不知是為安慰他還是為鼓勵自己!

「浚生,我們回去吧!總是要回去的,喬園已是我們的家!」

「大嫂,你比我堅強!」

「不,你會渡過難關的,多少哀愁都已如昨日死,別辜負了從前的努力!昨日的是非,記在心頭足矣,不必翻出來折磨自己,對仍要生存下去的人,只好如此!」

這一夜,喬園之內,起碼有兩個不成眠的傷心人。

我蟋伏在床上,盡量地跟喬暉保持了距離。

我不要他踫我,我也決不去踫他。

這種心態恐怖死了。

究竟喬暉還是我丈夫不是?

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了?

喬暉無罪,若儒無辜,我又不能無情無義!

怎好算了?怎好算了?怎好算了?

一千一萬個無可奈何,伴我度長夜,至黎明。

早餐桌上,我特別留意湯浚生的面色,他肯定是一夜無眠,雙眼凹陷,臉色還是蒼自。

連家姑都覺得這個女婿有點異樣,說︰

「浚生,你睡得不好了,是嗎?一臉倦容!」

「沒什麼,媽!」

「生意上有阻滯?」喬正天立即關心到喬氏業務上頭。

「沒有,沒有,這陣子無端端地睡不熟!」

「浚生,你多點運動就不會有這個毛病!今晚回家來,我跟你打場網球!」喬暉建議。

「大哥,別浪費你的心思了,我看浚生是有什麼心病吧?心病一般還須心藥醫!」

喬楓真是個厲害角色,女人在感情上的敏感程度之高,可以屬于特異功能之一種,是誤打誤撞,抑或有跡可循,不得而知,總之不時靈驗,信不信由你。

我不是不為湯浚生著急的,只好立即找說話打圓場︰

「昨晚我也不大好睡,定是跟那加拿大官員邊談邊飲,混雜地灌了不同類型的酒到肚子里,頭有點脹痛,可又沒醉,弄得一整夜半睡半醒,不明所以!」

浚生沒有再說什麼,向我投來感謝的眼神。

家姑情急地建議︰

「要真還有不舒服的話,就別上班,好好躺一天吧!」

「不,不,公司里頭的事務多著呢!」

浚生慌忙謝過好意,頭一個就起身上班去了。

香港商場上根本就沒有告病假這回事,誰不是分秒必爭呢?只一天不上班,便會有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際遇,何必冒此風險?眼見初出道的一些孩子,一個月里頭可以病上三五七天的,差不多肯定此人早晚被踢出局。無他,身體健康、意志強橫,是辦事成功的基本因素。各式各樣的生活困難,都必須以各式各樣的心智手腕予以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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