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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金箋 第26頁

作者︰梁鳳儀

惜如問︰

「連我都得出去?」

我點頭,說︰

「只一會就講完了,等我。」

當病房內只剩下鍵如和我時,氣氛比剛才更蒼涼。

健如一開口,就如發一枝直貫我心田的利箭,她問︰

「金信暉臨終,給你說過了什麼話沒有?」

她的這句話,與她的口氣等于肆無忌憚地對我坦承了她的新身分,默認了她與信暉的關系。

懊怎麼回答?該怎麼應付她?

金信暉臨終時根本沒有給我說上半句話,可是,把真相坦白告訴健如,對我有利嗎?

我稍稍有著疑慮。

蚌,不能不捏一些武器在自己手上。

分明的,金信暉跟我說過什麼話,都可以加強我的威勢與憑借。

我是絕對絕對的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于是,我淡淡然地答︰

「有,說了很多話。」

「他說了很多話,對你說了很多話?」健如的語氣充滿疑竇。

于是我繼續若無其事地答︰

「怕是回光返照的表現,我趕去看他時,他出乎意料之外的清醒。這也好,總可以向我交代很多要緊事。」

「他向你交代了什麼要緊事?」健如迫切地問。

我忽爾在心內冷笑,道︰

「健如,都是些關于金家的事。」

言下之意,跟不是金家的人就無關了。

健如听我這麼一說,立即煞白了臉。

然後,又由白轉紅,她才鼓著雙腮說︰

「大姐,信暉應該告訴你,我也算是金家的人。」

我並不打算示弱,于是回應︰

「當然,是我的妹子,也算是金家的親人。」

「不,大姐,信暉應該給你交代我和他的情事。」

「你們的什麼情事?」我故作驚駭。

事必要從今日起,就跟她肉帛相見了。

怕是在這些年這方健如耍的把戲也是夠多的了,該輪到我一顯身手的時候了吧!

本是同根而生,相煎何太急。

老實說,彼此都是方家女兒,潛質不會偏離太大,都是半斤八兩吧!

我並不相信我會輸給她。

最低限度,從今日開始,我不會。

健如無疑立即在我跟前矮了一截,她心目中的理想怕是金信暉在臨終時,還戀戀不舍地惦記著她,憂慮這段婚外戀情,恐怕健如的身分不被承認,爭取她肚子里的孩子在我跟前合法化。

然後,金信暉最後的一個願望就是要我把健如和她的孩子承認下來,甚至承擔下來︰

簡直做她的春秋大夢。

我並不會愚昧到讓健如得償所願。

這個妹子,在我心目中是萬死不足以蔽其污,千斃不足以洗其罪。

就算把她碎尸萬段,也不能抵消了她這些日子來處心積慮地把她的姐夫誘惑到手的凶狠。

我可以接納一千一萬一億個金信暉的女人,也不可能接受她。

從小到大,我如何的對弟妹們呵護備至,如何的善待手足之情,如何的敦品從善做好我的本分。別人與我毫無關系、毫無認識、毫無恩義,事必要強搶我的所有,也不算是太在情理之外。誰在大太陽下不是想盡辦法獲得自己喜愛的一切。

但不擇手段總沒有不分親疏來得恐怖。

便東人的一句俗話說得再坦率不過了︰

「找食也應該走遠一點。」

世界之大,男人之多,她方健如要偷人,有什麼必要非偷姐姐的丈夫不可?一刀把我戳得鮮血如泉般涌出來,她卻張開自己的血盆大口得意地哈哈大笑嗎?沒這麼容易永遠讓她佔不該佔的便宜。

健如無疑是在極端悲痛之中,有可能金信暉的死,帶給她的哀傷有甚于我。

對于一個證實對自己不忠的丈夫,我有另外的一番看法與感受。

或者我要感謝金信暉,他以一個犧牲自己聲望尊重的方式,挽救了我為他離去可能牽起的悲慟。

如果他沒有健如,怕我今天根本就傷心而軟弱得再站不牢了。

對的,我承認,仇恨令我變得頑強。

在以後的日子里,為了不要輸給意圖把我欺凌侮辱的人,我一直越戰越勇,直至雄霸天下。

是慈禧太後說過的一句話︰

「我不殺人不是不可以,只怕他們就來殺我了。」

健如听到我反問她的話,猶如被我重重地掌摑一下。

她的臉漲得紫紅,說︰

「大姐,金信暉應該向你坦白說出我們的關系,我肚里的孩子是他的親骨肉。」

「健如!」我喝止道,「說話不可以亂講,這對你、對死去的金信暉的名聲都不好。」

「大姐,有什麼好與不好,是千真萬確的事。」

「健如!」我故意坐到妹子身邊來,給她溫言柔語地說︰

「你鎮靜點,未婚生子所承受的壓力很大,這個我明內,如果是為了你被人家欺騙了、遺棄了,而抓著如今的這個機會,要信暉給你做個擋箭牌,我還是明白你的,但,必須從長計議,讓我們這陣子傷心過後,再看如何安排一切。」

「大姐!」健如近乎咆哮,「你說這番話不對,我的孩子的確是金信暉的。」

「可是,健如,信暉沒有向我交代,你要不要我發毒誓,他的確沒有。他在臨終時講的話都是另外一套,我不騙你。」

「他講什麼?信暉究竟講什麼?」健如近乎瘋狂地叫嚷。

「他緊緊的握著我的手,說︰

‘心如,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詠琴,還有我們未出世的孩子。’」「信暉甚而吃力地掙扎著,伸手撫模我的月復部,說︰

‘心如,讓我接觸他,怕這一胎是個男孩吧,記得我們說過要琴、棋、書、畫,再加詩、詞、歌、賦的生下去嗎?’」「我听到他說這話,人都已經泣不成聲了。」

我是這樣七情上面的訴說故事。

很驚駭我說謊的能力與技巧竟然這麼上乘。

我是越編造故事越興奮,越不能自己。

我繼續說︰

「我真不要信暉說下去了,我安慰他,一定會康復過來的,他只是搖頭,竭力地說︰

‘心如,我沒有時間了,你听我講,有很多事,必須要讓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讓我說。’」「哪些事他要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健如急問。

「就是有關金家財產物業生意的情況,他要我了解,以便在他去世之後把持大局。」

這麼一說出口來,我心上就覺不妙。

信暉在香港的業務與產業我一竅不通,如果說信暉給我說清楚,而實在又懵然不知的活,就露了馬腳了。

便州方面的情事可不同,我約略知道一二。且還有九老爺在,有查詢的目標對象。

于是又急急補充說︰

「信暉把大陸的生意情況講光,又要向我交代香港的。

事實上,我已六神無主,听不進耳里去了,只不住地飲泣。」

「信暉看我哭個死去活來,也就把話停住了,只長嘆一聲,對我說了另外一番我听得很清楚、很入腦,會牢記一生的話。」

丙然不出所料,健如一听就急問︰

「什麼話?什麼使你記牢一輩子的話?」

「他說︰

「‘心如,世界上有很多事是力不從心,也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例如我現在要離開你了,就是一例,還有別的例子,都不知該從何說起。可是,心如,請記著,在我清醒的理智與能力控制範圍之下,我只愛你一個,由從前,直到現在,也無法不是直到永遠了。希望你會原諒我的無能為力,接受我的軟弱固執,相信我的真情摯愛……’」我還沒有把話說完,健如就歇斯底里地喊︰

「出去,出去,我不要見你,永遠不要,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健如失常的吶喊與舉止,驚動了醫護人員,他們沖進來,一邊安撫她、制止她,一邊勸我出去。

我呢,放著一臉擔憂及驚駭的表情,用很慈祥的語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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