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駭地張大了嘴,不禁說︰
「你知道一切?」
「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唐襄年仍然笑︰「且我有千里眼、順風耳,並具預言力量。相信不久的將來,你必須在金家打一場游擊仗,才能突圍而出,有自己掌握的世界。」
我用手掩著嘴,不能在唐襄年面前失聲驚呼起來。我是既驚且喜,難以形容。就在此刻,唐襄年伸手抓住了我的雙手,緩緩地拉下來握緊,然後對我說︰
「你需要自行振作,更需要我以至我其他朋友的幫忙。」
我覺著尷尬,事態發展越來越在意料之外,我太吃驚了,于是微微掙扎,打算抽回我的手,但唐襄年不肯放。
這使我極度倉皇,剎那間睜眼盯著他。然後,我緩緩地說了兩個字︰
「放我!」
唐襄年沒有放我。
相反,他稍一用力,把我整個人抱到他的懷里,他的口氣直噴到我臉頰上來,且以清楚的語調在我的耳畔說︰
「我會放你!請放心,我不會使用暴力,更不希罕嗟來之食。一切都要自動自覺,听其自然,才有韻味。可是,我必須言之在先,方心如,在本城,沒有免費的服務與帶掣。
你需要獲得,就必須付出代價。試想一想,只要在大清早醒來,好好地淋一個熱水浴,把昨夜星辰忘掉,你就是一個有事業、有前途的女人。我在第一次見你面時就喜歡你,被你那種柔中帶剛的女性魅力吸引著,正如我喜歡一幅地皮,當然地會利用機會爭取買到,那才舒服。擁有過了,不等于要永保不失,如此而已,無人打算跟你過世,大太陽下並沒有太多一輩子的事。」
我動彈不得。
只可以搖頭。
于是我拼命地搖頭,用這個動作去拒絕接受剛才唐襄年說的這番話。
「不必在現階段答復我,待大偉明利離港之後,我才要答案。」唐裹年把我輕輕地放開了,繼續說,「我相信我們會合作愉快。」
我真以為這是一場惡夢。
直至到翌日周末中午,我還是呆呆地坐在房里,追溯那在山頂唐家大宅內的一場惡夢。
惡毒商人竟沒有猙獰的面孔,也沒有不堪入耳的說話,更沒有殘酷的暴力行動。
然而,這的確是惡夢一場。
如此有效地威脅著我的神經,甚至每使我回憶一遍,就能把我整個人、整個心撕裂似的,有一陣又一陣接踵而來的劇痛。
我的生活圈子內原來除了兩個幼小的孿生兒與已上小學的小詠琴之外,並沒有別人。
就為了要撫養孩子,我需要與群魔搏斗,混在他們當中討一口公道茶飯。
真是太令人寒心的一回事。
不去也罷,算了。
怎麼可以為了一筆生意而壞掉了清白之身?
我從沒想過會有這種事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連听到唐襄年如此建議,都覺得渾身發毛,並不需要行動,只如是已污辱了我的身和心。
令我震驚的是,怎麼我在人前出現,會令對方聯想到我有可能樂意于當變相的妓女?
別說我們母子幾人還有得住,有得穿,有得吃;就算潦倒街頭,貧無立錐,我還是不會出賣自己。
越想越驚越急越氣越惱越不平。
我的胸脯因著呼吸的急促而起伏不平,在薄薄的襯衫之內喘動,往鏡前一覽,忽然連自己都看呆了。
想起那天晚上,站在走廊上,听金旭暉對方惜如說︰
「惜如,你有很好很迷人的胸脯。」
不只惜如,我們方家三姊妹都有。
這個無由而來的意念,使我遍體生寒,我下意識地雙手環抱著自己,手臂壓住了仍在微微起伏的胸脯,爭回一點點溫暖。
如果金信暉在世,我會在這彷惶無主之時,飛撲到他身上去,要他緊緊地擁抱我,那就不會再覺得寒冷了。
我需要信暉。
或者應該說,我需要一個有強力手臂,可以一把將我抱往,予我嚴密安全保護的男人。
這個男人會不會是唐襄年?
天!
兜了一個圈子,腦里的影象仍然是他。
我嚇得眼淚忽然汩汩而下,倒在床上哭了起來。
直至有一對小手在我背上輕拍幾下,叫︰
「媽媽,媽媽!」
我回過神來,以手背拭了眼淚,是詠琴。
「媽媽,你哭呢。」
「不,不,沒有事。詠琴,你找媽媽干什麼?」
「剛才細姐跟詠詩說,他們就快要搬到一間大房子去住了。詠詩听著她媽的話,都不懂,只顧大哭。細姐便唬嚇她說︰‘再哭下去,就留下你一個人在這兒,不讓你上大宅去住。’媽,是詠詩要住大屋去嗎?我們呢,我們仍住這兒還是也住大屋去?」
我沒法子回答。
想了想,只好把女兒抱住,說︰
「不管住哪里,有媽媽在你們身邊就好。」
「媽媽,我喜歡住大屋。」
「好,等著吧,我們會有一日住大屋的。」
「別這樣對小孩子說話,他們是會比成年人還要認真,重視諾言的兌現的。」說這兩句話的人是走進房來的方健如。
「健如,麥當奴道的那幢房子,我要搬上去,一樣可以,對不對,只是我現今還未決定下來罷了。」我不服氣地回應。
「說得對。我這就是來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跟旭暉的官司打輸了,律師有沒有告訴你,你要付堂費兼對方的律師費,那不是一個等閑數字。這筆錢你預備好了沒有?」
「我不一定輸,要預備錢的人是金旭暉。」
「也有這個可能。只是我要提點你,信暉留給我們的現金極之有限,都是不動產的多。換言之,如果你要調度現金,不是容易的事。金旭暉可為你想過了,屆時只要你簽字放棄搬上麥當奴道居住,他同意在公家款項上挪動一筆現金給律師樓結賬。」
我冷笑。
其一是方健如已經明目張膽地當了金旭暉的信差了。
其二呢,我對她直說︰
「勝敗仍是未定之數,我未必需要一筆現金支援,就算我萬一敗訴,亦未必沒有足夠的資金周轉,而需要以放棄麥當奴道住宅的居住權益去換取鮑家撥款支持。多謝你為我操這個心。」
「大姐,我看你是把世間的情事看得太輕易、太草率了。」健如搖搖頭,似帶惋惜,「大姐,本城充滿危機,你明白嗎?」
我忽而站起來,精神為之一振,說︰
「一言驚醒夢中人,本城充滿危機,有危才有機,相對相生,我的好妹子,把你的關心放在別的事情上吧,你大姐會照顧自己。」
目睹著方健如負氣地走離我的睡房,我決定赴今晚的約會。
原來,金家的人如此迫不及待地想置我于無家可歸之地,最低限度他們想盡辦法打算一腳踢開我。
沒有這麼容易吧!
要防範他們的分明壓逼與暗地計算,差不多只有一個方法,就是趕快建立自己,手上捏著一筆流動資金,他們就不能胡施毒計了。
是無法不開源的。
是以,今晚的唐家宴會,變得勢成騎虎。
且見一步行一步吧!
如果大偉明利到頭來仍不買我們的賬,唐襄年的要求就得自動撤回。
就算真的馬到功成,一紙總代理合同唾手而得,老實講,還是在商言商,我只跟唐襄年發生業務關系,不答應其他任何額外條件,他能奈我何嗎?
他甚而高傲得不要嗟來之食,那就是說其權在我,他一償宿願的機會將會等于零。
沒有什麼好怕的。
不必臨陣退縮,壞了自己的機會。
包何苦弄得局面變成了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必須要為自己前景開闢大路,直上雲霄。
于是,我好好地把自己整頓修飾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