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閉上眼楮,長眠不起,就什麼恩怨情仇都一筆勾銷了。
人生數十年,始終是一眨眼就成過去了。
早與晚都應該不是大問題吧!
活著受煎熬,就是生不如死。
就在這轉念之間,高掌西渾身冷汗,不住發抖。
怎麼會生出輕生的念頭來?
情況並未曾惡劣到這個地步吧!
如果能找到顧秀娟就好,她是個很能理智地分析感情的人,她斷不會跟自己一樣傻,思考這個絕對要不得的問題。
她如果死了,豈只是謀殺了孩子,也間接地害慘了母親,還有穆亦藍……
她想到穆亦藍,為什麼他沒有電話接到香港來?
是為了送走了自己之後,就等于一刀兩斷嗎?
順德之旅,只不過是跟黃獅寨問一個系列的夢幻而已?
如果穆亦藍真是這麼一個態度,她就不必戀棧肚子里的孩子。
伍芷洋說得太對了,若不是愛情結晶品,便不必生在世上,連累一條無辜的生命,承受千萬重的罪孽。
一整個晚上,在高掌西的腦子里似乎都是充滿殺機的,目標不是朝著自己,就是對準下一代。
斑掌西在到日,很艱難很艱難才爬起身來。
這是從沒有發生過的跡象。
對于大都會內的商界強人而言,只要活著就不成問題,沒有人會為昨天而爬不起來,這是永恆不變的定律。
可是,這天早上,從半睡半醒的迷糊狀態中掙扎著起床之後,高掌西仍有著纏身的苦痛,
昨晚的憂慮並沒有隨著黑夜而成過去。
斑掌西苦撐著回到高氏企業上,照常處理業務。
剩余的一點理智告訴高掌西必須盡快讓自己回到日常的軌道上,努力干活,這是唯一的叮以維持正常健康的生活,而不至于鬧到精神崩潰的辦法。
全神全清全心全意地投入在感情的困擾之中,等于往死胡同中鑽去,不會有出路。
只有在切實的生活里頭,才有生機,才有靈感,才有啟迪。
這是高掌西從過往商場上所攫取的經驗。
舉凡有公事無法一時解決,她就擱在抽屜內,先忙別的情節,總會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斑掌西慶幸的是,人一坐到辦公室內,就可以忙個賊死。
正值埋頭苦干之際,台頭的直線電話響起來,讓她既驚且喜,第一個念頭就以為是穆亦藍。
他可能並不方便搖電話到家里去,那到底是莊鈺華的。府邪。所以等待到今日,才接電話到她辦公室來。
斑掌西台頭的直線電話號碼,除了莊鈺華,只有穆亦藍知道。
斑掌西抓住電話筒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會不會不是穆亦藍,而是莊鈺華?
還來不及再思考下去,高掌西已經抓起了電話筒說︰
「喂!」
對方竟是一把女聲︰
「掌西嗎?’,
「是。」高掌西錯愕。
「我是大姐。鈺華匆匆公干去了,把你的直線電話號碼告訴我,囑我和你聯系。」
原來是莊鈺萍。
「是,大姐。」高掌西說。
「有空嗎?我們踫個面,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是不是鈺華要召開什麼會議?大姐,你其實知道我並不是莊氏的執行董事,只不過掛個董事街頭而已,你們有什麼委要公事,並不需要我一定列席吧!」
「如果只是關乎莊氏集團的事,那就不必勞驚你了。」
這就是說事件跟高掌西本人有關。
斑掌兩只好回應︰
「大姐,是勞駕你到我辦公室來,還是我上莊氏集團?」
「你如果沒有午膳之約的話,便叫秘書買備兩個飯盒,我到你那兒來,一邊吃一邊談,好嗎?」
丙然,半小時之後,莊鈺萍就趕到了,反正莊氏與高氏的萬字樓都在中環。
莊鈺萍一見了高掌西的臉,就握著她的手,說︰
「掌西,你怎麼消瘦這麼多了,入太瘦就顯老,你得注意健康才好。」
斑掌面笑一笑,道︰
「多謝大姐關心……」
莊鈺萍一直握著高掌西的手,沒有意思放下來,說︰
「我這大姐也真是沒有心肝的人呀,早就應該來看望你,跟你好好地談心。香港生活的人,就總是各忙各的,一天到晚但覺心有余而力不足,認真檢討起來,我是真該受罰呢!」
斑掌西臉上的笑容勉強持續了一會,就無法不消失了,她實在看不慣莊鈺萍那種一眼就教明白人看穿的虛假手段。
「大姐,彼此是自己人,不必客氣。你來找我,是有要緊事吧!就請直說好了。」
莊鈺萍明知高掌西不領她殷勤之情,心上很自然的有著不高興。但大事當前,她並不打算在這芝麻綠豆的情事上與她斤斤計較。
畢竟莊鈺萍也是個見過大場面,識從大體著眼的女人。
于是,她干脆就開門見山地對付高掌西了,或者眼前的這個女強者,原是不吃軟,只吃硬。
莊鈺萍清一清喉嚨,說︰
「掌西,你根本是個爽快人,那就最好不過,我可不用轉彎抹角,老覺得難以開腔。
「其實呢,現今這個年頭,都市人尤其開明得很,不見得為了一些普遍發生著、存在著的婚外情而大驚小敝了。我和你就不妨把它攤開在桌面上討論。」
「大姐,你說的婚外情,是指鈺華的,抑或我的,還是牽涉到你們方家頭上來?」
斑掌西這幾句回話無疑是潑辣的。
精神疲累引致脾氣暴躁,固然使高掌西對莊鈺萍那種鬼祟的話語起了反感,也為反正是肉在砧板上,她高掌西又有什麼叫做好隱瞞的。
莊鈺萍听了,竭力沉住氣,答道︰
「我和國棟呢,到目前為止還是唇齒相依,彼此扶持的階段,夠不上資格鬧婚外情。所以我來跟你談的既是關于你,也關于鈺華。」
「這就是鈺華臨行之前的囑咐,也是所謂重要會議的宗旨。」
「可以這麼說吧!掌西,鈺華托我問你一句,以後有什麼打算了?」
「為什麼他不直接問我,而要委托你了?」
「有個中間人在,很多時彼此有轉寰余地。而且他也怕是萬一忍不住起了沖突,反而無法冷靜地把一件事解決。」
很言之成理。
斑掌西說︰
「大姐,我沒有想過該怎麼辦,這是真的。」
「你的這個答案,原是在我意料之內。問題是以前沒有想過該怎麼辦,現在可又有想過呢?」
斑掌西還未作答,莊鈺萍就立即給她再說︰
「就算你到目前為止還未思考應付的良策,我看也得要籌算一下了。因為你不籌算別人,別人也可能已在籌算你。」
斑掌西緊抿著嘴,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她終于想到了要虛晃一招,看對方如何回應,于是說︰
「大姐,你是聰明人,不妨坦率地告訴我,是誰在計算找了?」
「掌西,誰都在計算你。」
斑掌西一听,嚇一大跳,問︰
「包括你在內?」
「對,包括我在內。」
莊鈺萍竟然毫不回避,直承不諱。
斑掌西登時啞掉了似,真的不懂如何接腔下去。
莊鈺萍于是慢條斯理地說︰
「高家和莊家都是復雜至極的豪門世家,其中那些人際關系,利益沖突,情事矛盾,真是剪不斷,理還亂。有誰不是睜大眼楮看準機會,來個弱肉強食了。」
莊鈺萍瞪著高掌西,再問︰
「我這麼個講法看法,你不會有異議吧?」
怎麼可能有異議了。
斑掌西沒有說話,代表了默認。
「那就是說,你以前在高家是呼風喚雨,位高權重,影響所及,在莊家都備受愛戴尊重,無人敢小覷了你的潛質與能起的作用。強者很當然的自尊自責自衛自重,有誰可以動搖你的地位?如今,情勢作一百八十度轉變了,正如俗語所謂的趁你病取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