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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霸天下 第52頁

作者︰梁鳳儀

「你總會回到中國人的社會里工作,那才是你的志願,對不對?」高掌西深深感受到穆亦藍的愛國感情,故而有此一問。

「到哪兒去我都是中國人,懷抱的是中國心,都會把國族的利益作為首先考慮的問題。」

「你怎麼避而不答,你會回到香港來嗎?」

「我今早不是趕回去了?」

斑掌西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穆亦藍用手輕輕地托起了高掌西的下巴,看著她一張明麗的臉龐,道︰

「想念你,如此日以繼夜地想念你,因而回去了。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其實都舍不得離去。」

「那就不要再走了。」

斑掌西偎依在他的臂彎之內,把頭枕在他的肩上。

「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難題,是不是?」

穆亦藍這樣問了,兩人都忽然靜默下來。

「亦藍,如果我要求你在這幾天之後,彼此回到自己的環境內如常地生活下去,你會不會肯?」

穆亦藍答︰

「如果我請求,你在我們各自返回自己的生活圈子之後,每隔一段相思難耐的日子,就逃出來幾天,你又會不會有?」

登時叫高掌西語塞。

她不是個立心偷情的女人。

他也不是個習慣幾夕歡愉就可置之腦後的男人。

這一次的相聚甚而不是黃獅寨巔的偶遇情緣。

他們是幾經掙扎,再度刻意重逢的一雙愛侶。

以後的日子將怎麼處理?

費煞思量。

傷透腦筋。

穆亦藍環抱著高掌西,兩個人害怕生分地偎依在一起,無從再娓娓而談。

在考慮到這嚴肅而重要的關鍵問題之後,彼此都苦惱得懶得再動一動。

連心底里預計會發生的離別後的幸福歡愉,都置之腦後。

尤其是穆亦藍,在感覺上,當他握住了高掌西的手,插進自己風衣的口袋里時,已是極大的滿足。

第一次見她,就有種要把這雙玉手據為己有的欲念,如今,實踐了,再無遺憾似。

第十六章

其他的一切,在對比下已不是非擁有不可。

況且,穆亦藍下意識地害怕肉欲的滿足,會換來一場不必要的誤會。

他之所以對高掌西鍥隨不舍,並非為了眷戀黃獅寨的奇遇,而是為了心靈上一更無可言喻的付托。

半生的飄泊,經年的奮斗,午夜夢回,感情無奇,那種孤寂是能抵受,卻實在並不好受的。

直至到黃獅寨上的奇緣之後,整個人像月兌胎換骨似,每朝醒來,都不會再眷戀床席,只會飛快地起來,投入生活,因為人群之中會有她。

他盼望著有重逢聚首的一日。

他祈禱著有執手相看的一刻。

只要能活著,就有希望,就不會此情只待成追憶。

一段美好的純情就宛如張家界內的大自然秀色,教人活著而覺得不枉此生。

他何必要為片刻的官能快感而褻讀了這段神奇而聖潔的感情。

于是,他倆抱擁著,在寂靜的夜里睡去,直至天色微明。

穆亦藍問︰

「要不要再去看漁家的苦樂?」

斑掌西慌忙點頭。

他們順著昨天走過的泥沙小徑,再尋到了那一大片接海連天似的漁塘。

在露重霜濃的清晨,更似一幅畫在宣紙上的淡色山水畫。

兩人緊牽著手,爬到了一個小小的山堆上,坐了下來。

漁夫漁婦開始結隊成群而出,勤懇熟練地把魚網撒開來,一下子拋到魚池里去。

那靜待著一個必然出現的奇跡似的心情,越來越緊張緊湊。高掌西把頭貼著穆亦藍的胸膛,听著他的心跳,更像為那將來臨的豐收的一刻加插了生動的音響。

齊齊喊出的一聲聲「嘿唷」,在那寂靜的環境下忽爾響起來,像一首有節奏的勞動歌曲,教人感動在心里。

然後就看到漁夫漁婦們同心合力地收緊了魚網,把一大片的魚網從四方拉攏起來後,就見到有很多尾很多尾的魚兒在網上拼命跳動,有些幸運地再跌回魚塘之內,幸免于今朝的劫難。

「好看麼?」穆亦藍俯著頭,輕聲地問。

「很難過。」高掌西說。

「為什麼呢?」

「漁人快樂魚兒愁,不是嗎?」

「你這副心腸怎麼活下去。來,別看了,免得難過。」

穆亦藍擁著高掌西的肩膊,兩人緩緩地走在狹窄的泥沙小徑上,往回走。

天才泛著魚肚白。

整個小鎮開始蘇醒了,投入今日的作息之中。

又一天了。

一天一天地過,總有一天要回到屬于自己的城鎮里去。

每念至此,他倆就瞳眸相覷,默默無語。

這天傍晚,高掌西覺得疲倦,不願意再登山涉水地在外頭游逛,便一直蜷伏在小屋的窗前,遠眺著碼頭的游人行止。

「看什麼,看得那麼出神?」穆亦藍從背後抱住了高掌西,一雙手正好放在她的小骯之上。

斑掌西感到一陣無比的溫馨。

她在想,一家三日團聚在一起的日子,在日後還會不會有呢?真是未知之數。

今宵,應先珍重。

「亦藍,你就這樣抱著我,別動。」

「對,」穆亦藍把臉抵著高掌西的頭,那一陣陣的發香蕉然撲鼻,令他忽生遐思︰「我們就這樣抱著,變成了兩尊石膏像。」

「不,不是兩尊石膏像。」

「那就是一尊石膏像了。」穆亦藍吻在高掌西的頭發上。

他確實覺得這個女人太可愛了。

斑掌西真想在這一刻就轉身告訴穆亦藍,應該是三位一體才對。

可是,她沒有。

不知是眷戀著如今相依相擁的纏綿,不想再有絲毫的改變,抑或她猶有顧慮。

總之,心上就有個小聲音告訴她︰

「別說話,什麼都在兩個人的心貼結在一起時顯得不重要。」

于是高掌西改變了話題,她說︰

「看,剛開出的是今天的最後一班船了。」

「對,每天這個時刻我最高興。」

「為什麼?」

「因為你再走不了,必須留在我的身旁。」

「嗯,亦藍…」

「是,掌西……」

兩個人其實都口中有話,只是說不出口來。

斑掌西很想很想很想回答說︰

「嗯,亦藍,那我就留在你身邊一輩子不走了。」

縱使這是她如今強烈而真摯的意願,又如何?

明朝太陽升起來,世界就會變。

她一旦返回香江,所要面對的人事與難題,復雜難纏得不敢想像。

她如何面對父母?如何應付翁姑?如何說服兄弟?如何相處朋友?如何交代社會?

到最後要解決的問題才落在丈夫身上。

一念及她的身分,就遍體生寒,要抱緊了穆亦藍的手,加添半點溫暖。

她不敢做出任何承諾,不敢表達任何心願,不敢展望任何前景,因為今晚安穩之後,明朝將是巨變,必然是翻天覆地,地撼天移的巨變。

同樣,穆亦藍本想回應高掌西說︰

「對,掌西,請留在我身邊,永遠不要離去,大長地久,我倆永遠是一對。」

如果他這樣說了,他就是個自私自利、不負責任的家伙。

大丈夫愛戀一個女人,最最最基本的責任就是竭心盡力地供應她所需要的一切。

斑掌西除了需要一顆永不變志的情心之外,她還需要很多很多東西。

且不論高掌西有何需求,最低限度不能否定的是她今朝擁有的極多。

幾乎有齊大太陽下所有珍貴事物的一個女人,是不是給予她一份永遠不變的愛情,就能抵償一切?

穆亦藍嚴重告誡自己不可天真、不能膚淺、不許狂妄。不容幻想。

人是要在自選的社會中,與群眾一起生活下去的。

沒有荒山野嶺、世外桃源,可供有情人遁跡天涯,離群避世之用。

斑掌西一腳踏出這間廣東順德的小屋,她名下的東西沒有一樁一件的百分之一是他穆亦藍才能力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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