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甚麼資格批評,壞掉我們的生意。」
就在這一家,小紅原本好好的坐在一角等候樂秋心換衣服,那店員就毫不客氣地走過來說︰
「對不起,暫時請讓位,我們要用這椅子折放一些衣服。」
小紅只好站起來,百無聊賴的在店內站著。
就在這個時候,走進來兩個艷裝的太太,店員慌忙的迎上去打招呼︰
「霍太、袁太,你們好!來看看有甚麼新裝了。」
那位霍太太說︰
「上星期才光顧過,你一下子哪來這麼多新貨。走得累了,跑進來歇歇腳而已。」
袁太太說︰
「對呀,順便借個電話,搖傍司機,叫他把車子開過來。」
售貨員一疊連聲地應。「歡迎,歡迎,請兩位這邊坐。」一手把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撈起來,交給同伴,就請那兩位太太坐在原先小紅坐的那張椅子上去。小紅的臉,無端端熱辣辣的滾燙起來。她忽然的極度難過。一直以來,她都想,娘家的父母兄弟,沒有一個有機會見過甚麼上流社會的場面與富貴中人的舉止,因此,他們現了小家子相。
自己在富恆企業,跟在樂秋心背後行走多年,見多識廣。本城十大富豪,包括富恆的主席在內,差不多都見得七七八八,年中富恆舉行的大宴會又多,都讓自己的人生體驗豐富至極。
然,事物往往有正反兩面。
小紅看到燦爛的一面,也接觸到腐朽的另一面。
有人為著要走樂秋心的門路,而跑上富恆去找小紅,向她打恭作揖。
換了一個環境.則又有人認定小紅是個跟在上等人家後頭當跑龍套腳色的,瞧她不起。
這其中的甘與苦,是否能平衡得來?還真是未知之數。
正在無端百感交集之際,樂秋心從更衣室出來,買了兩件衣服,另放棄其他試穿的3件,匆匆的在單上簽了名字之後,就對小紅說︰
「我們分頭行事,你呆在這兒等他們把衣服包好,我到剛才那間店去取手袋皮鞋,然後到這商場地庫的日本餐廳去吃午飯。」
小紅點點頭。
樂秋心這才踏出名店,坐著歇息的兩位太太就連忙交換意見。
「要等5分鐘,車子才能來,且坐坐吧!」霍太說。
「看到剛才走出去的那個女人沒有?」袁太問。
這麼一說,小紅立即豎起了耳朵听。「什麼人?」
「姓樂的,是財經界的女強人。你的老霍沒有向你提起?」
「沒有。這起所謂女強人,現今個個大機構都有三、五、七名,有甚麼稀奇?」
「她不同,風頭一直蠻勁的。最近更厲害,弄得富恆企業那姓英的董事鬧離婚,說要娶她。」
「娶成了嗎?未到走進教堂去的那一分鐘,都不作數。當今之世,大多女強人要把人家的丈夫搶走,結果呢,有多少人成功了?這一廂靠著幾個女朋友虛張聲勢,說與那個男人如漆似膠,快要成親了,那邊廂成營坊眾目睹人家夫婦兩一齊打球游泳逛街,還手牽著手,恩愛如昔。告訴你,這種游戲,只便宜了我們,增加茶余飯後的談話資料而已,不然,這候車的5分鐘,我們談些甚麼好?」
「那姓樂的年紀看來不少了?難怪她急于上岸。」
「在正經大機構任事的女人總比較歡場女子能頑抗歲月的,後者未到30,已經人老珠黃。前者呢,起碼還有多十余年光景。」
「想想還是我們妥當,一只船早早靠了岸,那管外頭風與雨!」
「所以.老叫你別對老霍看得太緊,貓在外頭拉屎,在外頭偷吃,到時到候曉得回歸,沒有騷擾到府上來,就要只眼開只眼閉了。」
听完了這兩個貴婦人的一番話,面對著一大盤新鮮美味的魚生,小紅都食不下咽。
「怎麼?沒有胃口?」樂秋心問。
小紅勉強夾起了一塊三文魚,緩緩地放到嘴里去。
「不是已經夢熊有兆,故此影響食欲吧!」秋心關心地問。
「不,不。」小紅連忙否認。
她放下了筷子,望著樂秋心,問︰
「樂小姐,你其實是一表人材,甚多選擇啊。」
「甚麼?」樂秋心驚問。
小紅忽然紅起了眼,不再造聲。
「為甚麼忽然說這兩句話了?」
樂秋心一問,小紅的眼淚就掛下來︰
「樂小姐,你一向待我好。我很替你不值。」
樂秋心默然,想了想,說︰
「你听到閑話?」
小紅點點頭。
「公司里頭听到的?」
「不,同事不會在我跟前說你的不是。」
樂秋心點點頭,自嚷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就算街知巷聞,也是意料中事。」
「樂小姐,你生活圈子內有那麼多的獨身男士,總沒有一個合你意嗎?如果非英先生不可的話,那就快快結婚吧!」
小紅是心月復,她竟這樣建議了。
樂秋心怦然心動。
包多的是左右為難。
原來自己已走到窮巷的盡頭,要撿回一點體面,要堵塞人言,只有嫁英嘉成。
嫁英嘉成有甚麼不好?
不是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
為甚麼到可以把對方迫一迫就能成親之際,卻有這麼多的顧慮?
彼忌甚麼?
彼忌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是百年身,
激情三百日之內,樂秋心的確擁有英嘉成的整個人整個心。
三百日之後的今天呢,她還能肯定嗎?
要她選擇,秋心寧可英嘉成睡在姜寶緣身邊,腦里心上想的是她。萬萬好過人在身畔,心卻飛馳老遠,仍落在舊時枕上去。
單是這麼想一想,都驚出一身冷汗來。
樂秋心怕死了那種不得不維持的人際關系。
平日要她對牢一些看不順眼的同事與客戶,已經累得一塌糊涂,回到家里去,若還要維持一頭不得不維持下去的婚姻,秋心自覺終會有日暴斃。
小紅說得對,她不是沒有選擇。
誰個好眉好貌、有份正經職業、有筆可觀積蓄的女人會嫁不出去?
只在乎嫁誰?
在乎你願不願紆尊降貴、委屈求全而已。
自己就是不肯屈就,才放棄很多很多嫁給獨身漢的機會,候著了這個英嘉成?
如今,竟面臨著功虧一簣嗎?
整個下午,樂秋心更無心工作。
看看表,快五點了。
再望望辦公台上的內線電話,隨時會響起來了。
應該如何反應?
樂秋心簡直心亂如麻。她霍然而起,推門而出,直趨英嘉成的辦公室。
英嘉成的秘書看到樂秋心,立即笑著說︰
「英先生在外頭開會還未回來。」
「有沒有說甚麼時候回來呢?抑或他會直接下班了?」
「英先生沒有說,大概還會回來一轉,有成疊文件他未批出來。樂小姐可以坐坐稍等,或我在英先生回來時立即通知你。」
「我且進去坐坐。」
樂秋心走進英嘉成的辦公室去,百無聊賴地踱著方步。
在這兒,總好過候在自己辦公室內,萬一徐永祿的電話接進來,會不知所措。
她走近英嘉成的辦公桌去,只見台頭放著的兩張相片是銘剛與銘怡的。
並沒有樂秋心的份。
她苦笑,勸勉自己別再多心。
待兩個人結婚後,再放婚照,比較合情理,樂秋心忽然心情輕松了一點點。
她肯朝寬處想去。
結婚以後,一定要趕快生孩子。有了孩子,就更能使自己和英嘉成的關系牢固了。
不久將來,他的辦公台上不但有銘剛和銘怡兄妹的相片,且還會有她和兒女,起碼2對2,彼此打個平手。
想著,似乎情緒安穩了。
順手翻一翻英嘉成的文件,竟看到壓在文件下的一疊照片。
樂秋心取來一看。照片印有日子,正正是前幾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