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譚洛胥的語氣听來索然無力。「我要回家了。」
「那……」她望著自己穿了一半的鞋子,「我去你家找你。」
「不用了,」譚洛胥不留余地。「我想回家睡大頭覺。」
「那、那……」她束手無策。
「就這樣吧,我掛電話了。」片面知會了她,他就把電話掛了。
怎麼辦?這下怎麼辦?蒲雨苑一腳穿著鞋子,一腳沒有,一時之間全失了方寸。
她知道這次是她錯,是她自己忘了時間。可是她該現在立刻趕去蔚時真的餐廳?但譚洛胥已經聲明他要走人,她沖去豈不白跑一趟?
可如果就這樣什麼動作也沒有,是不是又顯得她很沒道歉的誠意?她一向做錯了事,就會很心虛,很極于彌補的。
那……去他家等他好了。
「洛胥?還沒回來啊。」譚媽媽說。
「那……」蒲雨苑原本想就留在譚家等,但譚媽媽見了她那緊張兮兮的樣子,她好奇的眼光不時往蒲雨苑身上瞟,蒲雨苑實在怕譚媽媽要問個水落石出,只好說︰「那我等下再來好了。」
她只得又回去蔚丞騏家等,可留在那兒,簡直是坐立難安,一時譚洛胥他回來看見燈光又心理不平沖,一時去熄了燈光,自己又怕暗。
猶豫掙扎著,幾番探出窗口看,終于看見譚洛胥的車子停在譚家門口,她得救似的,趕緊沖去譚家。
譚家還是只見譚媽媽,放她自己上樓去找譚洛胥,房門鎖著,她硬著頭皮敲門,怎麼敲里頭也沒回音,沒人似的。
蒲雨苑跟譚洛胥相處了這麼久,多少也知道他的個性,他其實是最不能忍受別人出錯的,她還記得剛認識他的時候頻頻在他面前凸捶,他是怎樣地視她為毒蛇猛獸拒絕往來戶。
偏偏她這回又出錯了。
如同往常一樣,她也知道自己沒什麼能力補救,只得頹然地下樓,垂頭喪氣。
譚媽媽早看出這兩人不對勁︰「怎麼啦?」
「他睡了吧,喊不醒。」蒲雨苑勉強笑笑。
譚媽媽想也明白這大半是個借口。「你們兩個怎麼了?鬧別扭?」
她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尷尬笑笑。
「哎,小小斗嘴別放在心上,哪對情侶不吵架?」譚媽媽倒是一點也不覺得事態嚴重,對他們有信心得很。「你別擔心,先回去休息吧。睡上一覺,明天起來就好了。」
蒲雨苑雖然知道譚洛胥的脾氣可沒那麼容易平復,但也希望就如譚媽媽所說,一夜船過水無痕。
她謝過譚媽媽,只得先回家。
棒天蒲雨苑一大早上班,就趕著打電話給譚洛胥,不料他的手機竟無人回應。她急著打了整個早上,一有空就打,終于在中午找到了他,然而他正在跟客戶討論事情,兩人沒說什麼,三言兩語就結束了。
這麼一個簡單的通話,當然沒辦法讓雨苑安心。她下了班,就決定去譚家等他洛胥。
蒲雨苑下班得早,到譚家還不到五點。中午通電話時譚洛胥曾跟蒲雨苑說過他不會那麼早回家,于是她認為中間這段時間絕對是安全的,她遂取出槍匙,先到蔚丞騏屋里轉了轉。
然而當她一轉進蔚丞騏的書房,令她瞠目結舌的是,書房里的東西竟然一夜之間全搬空了!
她大吃一驚,第一個念頭是發生了意外!她沒有多想,立刻沖出去拍蔚琪臻家的門︰「你哥家怎麼了?是不是遭小偷了?怎麼書房全部的東西都不見了?」
蔚琪臻的神情有點恍惚,仿佛是在睡夢中被蒲雨苑吵醒。「不是遭小偷,是我跟譚洛胥昨天晚上熬夜工作,把書房整理好了。」
搬空了?連夜整理好了?
「你們整理了一晚上?為什麼不找我?」蒲雨苑詫異之余,忍不住心里不平衡地嚷。
蔚琪臻打了個哈欠,原來是昨天晚上熬夜,所以現在才在補眠。「就是洛胥說你每天都把時間耗在那整理,太耽誤你了,我想想也覺得不好意思,所以一股作氣整理掉了。」
「才不是怕耽誤我,才不是……」蒲雨苑頓時氣到連話都講不好,索性不講了,折回蔚丞騏的屋子,面對著空空的書房,一股怨怒之氣慢慢冒上來冒上來。
她氣的不只是蔚丞騏的東西一夜之間不準她踫,還是譚洛胥的處事態度。她此時的感覺,有點像小孩做錯了事,被懲罰一樣。
你愛玩這個玩具是吧?玩到忘了時間吃飯是吧?好,就趁你睡覺的時候,把這玩具藏起來或丟掉!看你還玩不玩?
真殘忍!
她坐在蔚丞騏的書房里,書架上是空的,CD架是空的,抽屜打開也是空的,這情況蒲雨苑愈想愈忿怒,為了平復她的火氣,她直接打電話給譚洛胥。
中午蒲雨苑打給譚洛胥時知道他正在跟客戶談事情,後來她就不敢再打,怕打擾了他。但現在她不怕了,也不顧他會不會生氣了,她自己都快氣炸了呀!
她劈頭就興師問罪︰「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連夜把東西都搬光?」
譚洛胥倒回答得輕松自在。「這樣子你就不必在這件事上多花時間了,不是嗎?」
「可是我喜歡待在那間屋子,喜歡在那整理蔚丞騏的東西,你又不是不曉得!」蒲雨苑不由得拔高了音量。「你這麼做,簡直是在變相限制我的行為嘛!」
「我沒有變相限制你的行為,」譚洛胥還算冷靜。「我只是變相提醒你,別把重要的,和不重要的事搞混了。」
重要的事,不重要的事……她不禁又想起蒲雨毓的話,說她老是迷迷糊糊地搞不楚狀況。她現在又搞不清楚狀況了嗎?
不。蒲雨苑搖搖頭,甩開這個想法,她很知道自己現在在干什麼,譚洛胥對她做了件不合理的事,她要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你吃醋對不對?」蒲雨苑直說。「吃蔚丞騏的醋。」
「我為什麼不能吃醋?」譚洛胥的口氣听得出的語氣已經有點不耐。「你花在另一個男人身上的時間,比我還多!」
「可是你這樣太小人了!」蒲雨苑不常發火,但她一發起火來,是非得吵個水落石出不可的。「而且還用這種手段!」
「我怎麼小人?」譚洛胥冷冷地道,也被蒲雨苑搞火了。「我只是把他的東西提早整理好了,還省了你的事,哪里不對?」
論理,不,論講理,她知道自己是絕對講不過譚洛胥這個大律師的,這是他的工作不是?但她總覺得他應該體諒她一些︰「你根本不就不顧我的感覺!」
「你的什麼感覺?對蔚丞騏古怪的迷戀?」他索性明白說了。「他去世了,好不好?你能不能實際一點?」
蒲雨苑不否認她對蔚丞騏有種不一樣的感覺,說迷戀似乎也行,但她並不覺得她做得過分。「我沒有不切實際,我也沒想要怎麼樣,我只是想多認識他一點,滿足自己的某種想法。」
「什麼想法?」譚洛胥冷笑,打斷她。「夢幻的想法?」
這麼直接而不留情的指控,真要把蒲雨苑推至耐性的極限。她搖頭加嘆氣,嘆氣加傷心︰「你實在是很不了解我耶!」
譚洛胥也似乎不吐不快︰「你也不太了解我!」
不了解他?這下可好,兩個不了解彼此的人,既然還一起談起戀愛來了這不是很可笑?
蒲雨苑喃喃懊惱︰「真不知道我們當初怎麼會在一起的?」
她的疑問,在譚洛胥听來說像是某種後悔的宣示,霎時兩人相處的甜蜜日子都被忽略,而個性上的沖突卻被放大、突顯,他月兌口而出︰「我也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