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們知道該怎麼做了。」中村先生首先恢復過來,起身對她行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禮。
「如果不是你,我們真的沒自覺為欠下的債付出代價,真的非常感謝你!」中村太太也起身道謝,腰彎得好低,身體幾乎要對折了。
「你們不必這麼客氣,別忘了我幫助你們是有代價的,這里有我的帳號,請在三天之內把十萬美金匯進去。」魏時雨又恢復一逕的冷漠,拿出一張名片似的小卡交給中村先生。
「明天我們就把錢匯進去,真的是非常感謝!」中村先生不厭其煩地又道了一次謝。
「可以了、可以了,你們日本人未免也太多禮,如果沒有其他事,就請回吧!我要關門休息了。」魏時雨不耐煩地下逐客令,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又有什麼好道謝的!
待中村夫婦離開後,魏時雨跟著走到門口換上「CLOSE」的牌子。
當下,才發覺下著細雪的天空,早已經轉換為黑色的背景,原來,夜晚已經來臨了啊!她呼了一口熱氣,暗忖︰今年冬天似乎來得特別早,這樣的天候,應該待在房子里看看影集、喝喝熱茶,然後早早上床睡覺,但是,她為什麼一心一意想往外跑呢?
第二章
你原是你我原是我
但在相遇的瞬間
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
在門邊凝思了好一會兒,魏時雨決定到酒吧里喝杯酒。先回到臥室換下那一身怪里怪氣的衣著,在暖棉內衣外加了一件高領衫、一件喀什米爾毛衣、一條不透風皮質長褲,再將及腰長發攏在頭頂,並戴上一頂厚厚的毛線帽。
將幾張紙鈔放進口袋里,她隨手拿起架上一件男用大外套穿好,再將圍巾圈在脖子上,走出房間時在鞋櫃里拿出一雙厚棉襪及一雙男用高統長靴,全副武裝之後,她看起來百分之八十像個男孩子,壓低的帽沿遮住姣美容貌,變裝過後的她令人難辨雌雄。
其實還不到那麼冷的季節,然而身形上輸真正男人一大截的她想在暗夜里出門,怎能不做點偽裝?
信步走在拉法葉大道上,魏時雨臨時起意到庫柏廣場上晃了一下,才走向位于第二大道及第九街交叉口的Veselka,烏克蘭式酒吧,還沒吃晚餐的她,點了幾樣道地烏克蘭傳統料理,再配上一碗純正風味的羅宋湯,吃飽喝足之後,就坐在一邊觀察上門的顧客。
身處在這個充滿無限可能的紐約東村,你可以看見各種不同型態的生活方式,這里是整個紐約文化的縮影,擁有寬廣的包容性,接納所有外來的事物之後融合成自己的風格,也許在衛道人士眼中看來有點不倫不類,但這無疑是個墮落與享受的玩樂天堂。
扁是一個小酒吧里,就可以看見人生百態在眼前生動地上演著,Veselka里頭,有氣質憂郁的藝術家、有尋求放松的上班族、有游手好閑的年輕人、有搔首弄姿的浪蕩女子、有自命風流的紈褲子弟、有懷才不過的騷人墨客……各行各業齊聚一堂,在這飄著細雪的冬夜里,共享東村式的悠閑、東村式的浪漫、東村式的自由與輕松。
在這些人當中,職業是靈媒或佔卜師的總共有多少呢?想必不多吧?就算有,多半也是以佔卜為幌子行斂財勾當的街頭騙子,其實若可以選擇,她才不會從事這一行,只是命盤運轉到這個刻度,不得不照著走,再說她根本沒有其他謀生能力,離家之後為了不餓死,就算不情願也得做。
喝了一杯紅葡萄酒,身子變得非常暖和甚至還出了點汗,沉悶的空氣讓她的呼吸漸漸變得有些急促,又坐了大約十分鐘,直到再也不能忍受酒吧里不流通的空氣才起身結帳,投身室外冰涼舒爽的空氣中。
走出酒吧後雪已經停了,彎彎的上弦月緩緩偏向西方。
轉眼間來到紐約已將近一年的時光,這段期問她渾渾噩噩地過日子,許久許久不曾注意過日升月落這輕易可見的自然變化。懷念從前的日子,卻又沒有勇氣拋棄現在的生活方式,她的人生自從得知那個事實之後,似乎一直處在矛盾的邊緣不斷地掙扎。說來可笑,身為靈媒的她專為迷惑的眾生解決困擾,但對于自身方向卻始終看不清楚,日復一日帶著這種缺憾的心情過生活。
到這里來之後,她幾乎足不出戶,今夜卻突然興起游走的念頭,沒有所謂目的地,魏時雨隨興地走在街道上,逐漸接近那個不該接近的地方——第八街人行道。
當她想往回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兄弟,借點零用錢來花花如何?」一票席地而坐、染著滿頭五顏六色雞冠頭的龐克族男女,一看見有人走過來,立刻跳起身圍在她身邊。
「抱歉,零錢已經施舍給乞丐了,沒多余閑錢救濟你們。」魏時雨不耐煩地瞥了他們一眼,這群不事生產的痞子讓她看了就有氣。
「臭小子,有種‘你’再說一遍!」帶頭的痞子提著一根鐵棍逼進「他」,臉上滿是凶狠的表情,一顆鋼珠貫穿舌面,在昏黃的燈光映照下,散發著詭異光芒。
「你們要逞凶斗狠我是管不著,但這回你們恐怕找錯對象了。」魏時雨冷冷地說道,面對凶神惡煞似的地痞流氓,她依然面不改色,膽子可真不小。
「來人啊!傍我打!」這小子簡直欺人太甚,在別人地盤上居然還敢這麼囂張放肆。
當這群人準備上前大干一架的時候,突然有部車從街道另一頭出現,強烈的燈光照在他們臉上,造成一陣刺眼的不適,有人眯起眼楮、有人抬手遮擋強光、有人打算破口大罵一番,但在他們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卻吃驚地發現那部奇怪的車筆直朝他們的方向沖了過來,為了保命,他們不假思索地往旁邊逃竄。
「他媽的!你眼楮瞎了嗎?居然敢開車來撞我!」帶頭者暴跳如雷地朝車主怒罵,但那人完全不理會他,快手快腳將站在一旁看好戲的魏時雨拖上車,然後以加倍速度盡快逃離現場。
車後還跟著叫囂聲與咒罵聲,他們只來得及將手上的武器往前丟,只可惜一樣也沒丟中。
「‘你’還好吧?今天幸虧我救了‘你’,不然‘你’這條小命恐怕就要完蛋了!」闕穎偵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車上的乘客,一抹微微的笑意掛在唇邊,看起來像極了不懷好意的嘲諷。
「多謝您的雞婆喔!只可惜我一點都不會感激你。」刻意壓低的嗓音里包含著濃濃的不屑,這家伙以為自己是誰?將她強拖上車就得視他為救命恩人?哼!想得美!
「‘你’這小予欠揍啊?好心幫忙,‘你’非但一點都不感激,反而還冷嘲熱諷!」這年頭好人還真是做不得呀!
「停車!」懶得同他多說廢話,魏時雨不耐煩地指揮他。
「好歹‘你’也說句謝謝吧?」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表,實在有必要再教育一番。
「我干麼向你道謝?你沒看見外頭正在下雪嗎?居然還開敞篷車出來,簡直神經病嘛!要我向一個神經病道謝?我看還是省了吧!」魏時雨不屑地啐了他一口,心忖︰看樣子他是不打算停車,想盡快擺月兌他,只好選擇跳車一途。
「‘你’干什麼?」這家伙還真是不怕死,高速行駛中的車子,怎麼可以隨便將車門打開?
「告訴你,那幾個小混混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都是你壞了我的好事,不然我還可以乘機活動一下筋骨,因此,對你的雞婆,我一點都不會心存感激,只覺得你這人實在無聊透頂。」乘他將車速緩下,轉過頭驚訝地望向她時,魏時雨俐落地打開車門下車,然後頭也不回地瀟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