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的一顆心簡直要飛上天去。
「謝謝、謝謝江伯伯,我知道你人最好了。我會祈求上天保佑你生意興隆、賺大錢,還有子孫滿堂」。她只差沒跪下來舌忝他的腳趾。
江海微微一笑,「娜娜小姐,你江伯伯沒結婚呢!」
娜娜調皮的吐了下舌頭。
「娜娜,不!在船上還是要謹慎一點——那麼我叫你梅公子好了。你現在住在哪里?」
「廚房里的小房間。」娜娜一笑,「我管船上伙食的。」
「是誰叫你住廚房那種地方的?把你的東西收一收,搬來上層住。還有,你這身衣服也不能穿,待會兒我拿幾件袍子過去。你必須要穿得像梅家少爺,知道嗎?」
他一輩子都在為梅家工作,即使梅老爺拿他當自家兄弟看待,但感恩梅家的知遇之恩使他像忠僕一樣,連帶把娜娜當成主人看。
娜娜知道他的好意,在不好拒絕的情況之下,她也就答應了。
回到自己的艙房後,把隨身的物品收拾了一下,在一種因為相處很久而有了感情的不舍心態之下,她把廚房里的每一樣東西都模了一遍,然後眼角噙淚的離開了。
在離大不列顛國還有幾天旅程里,娜娜搖身一變成了梅家的小少爺。那些原本與她勾肩搭背的水手們在看到她一身華麗錦衣羅緞的裝扮時,全都傻了眼,個個突然正襟危坐了起來,不敢再和她鬧著玩。
娜娜一方面覺得松了一口氣,一方面也很懷念那段打來罵去的日子。那種有點可惜但又覺得慶幸的矛盾滋味,她還是第一次品嘗到。
這天,她站在甲板上,看著遠處蔚藍的天邊。濕熱的海風拍在她臉上,淡淡的掃出一抹教人看了臉紅心跳的絕麗艷色。
一名走到她身旁的水手頓然看得痴,半天說不出話來。
娜娜轉頭看見了他。「有事嗎?」
水手急忙搖頭,把腦子里的下流念頭丟入海中。雖然長年在海上禁欲很久了,很想舒解一下,但是他可不會對男人出手。「船長請您到船長室用餐。」
以前是「小狽」,現在卻變成了「您」。娜娜不知道為什麼的苦笑一下。
「少爺?」水手遲緩的叫了一聲。
「我知道了。對了,現在廚房是由誰管理的?」娜娜滿想念她的老地盤。沒辦法,誰教她是個重感情的女人呢?
男人回答︰「是另一名水手。」
娜娜正想要說什麼時,突然,站在了望台上的水手大喊一聲︰「陸地——」
幾乎是立刻地,整艘船的人全跑到甲板上來,雙眼瞪大的看著天際那條遙遠的黑線。
每個人都目不轉楮,每個人都憋住氣息。
就連娜娜也害怕一眨眼它就會消失似的,一雙翦水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遠方。
緩慢的,天際的黑線逐漸放大、放大——
「大不列顛國到了!」江海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來到她身旁。
「大不列顛國……」娜娜輕聲重復一次。
他們看著夕陽西落的大陸,一直站了很久、很久……
終于到了!
薇薇安老師,娜娜終于來到你的故鄉了!
梅娜娜雙腳不听使喚地哆嗦著,幾乎要站不住的跌坐在後腳跟上。她雙手扶著甲板的欄桿,迎著英格蘭的微風。
船緩緩地進港了。
水手們拋下錨,將木板架在久違的陸地上,開始搬運遠從中國來的茶葉和瓷器等貨物。
娜娜好想下船,將腳踏在英國的土地上,到他們的城市里感受不一樣的異國氣息。可是就在她要溜下船去時,江海無聲無息地出現,而且還擋在她面前。
「江伯伯——」娜娜哀號一聲。
「不行。」他知道她的企圖,一開始就拒絕了她。
娜娜不依的噘起兩瓣朱唇。
江海微嘆一口氣,「不是我不讓你上岸去,只是因為你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發生危險,如果你有什麼萬一的話,我要怎麼向梅老爺交代呢?公子啊——听我的話,乖乖留在船上,等貨品搬運完之後,我們馬上就起程回中國。」
娜娜不耐煩的跺著小腳。「讓我上去逛一下就好了。」
江海還是搖著頭,不肯妥協。「公子,我這是為你好。」
娜娜無計可施,只有咬著下唇,忿忿的甩著袖子轉身離開。
江海又嘆了口氣後,轉身去忙搬貨、找買主的事。
娜娜回到了她的艙房,氣呼呼地往床上一坐,床墊彈了幾下。
「可惡,我才不要乖乖听話呢!坐了那麼久的船到英國,卻不讓我下去,那我還算來過英國嗎?!而且一回中國後,我就可能被迫嫁給一個從來沒見過面的紈褲子弟,忍受一生相夫教子的既定命運!我才不要這樣呢!我要為自己爭取自由,即使只有一下子也好。」她對自己這樣說。
可是要溜下船去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尤其在光天化日之下更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她只有趁月黑風高的時候了。
主意一打定,她也忘了剛才的憤怒,開始興匆匆的打包起隨身物品來,並且藏在江海不會發現的地方。
等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娜娜高高興興的站在窗戶前,滿心期待地看著日正當中的英格蘭太陽,等著它西沉……
第三章
艾德華.懷特站在被黑暗包圍的角落里,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眼前的中國蒸氣船。他知道他的成功與否全在那上面了。
下意識地攏了攏身上的黑色斗篷,那是用來幫助他隱入黑暗中的最佳護具。
他緩慢、而且盡量不引人在目地繞著蒸氣船的船身,然後對準一處沒有人防守的死角,把掛在腰上的繩索往甲板上一丟,接著身手利落地沿著繩子迅速攀上蒸氣船。
下一瞬間,他已經站在梅家的船上了。
他看著漆黑的夜色,慶幸今晚的月亮被濃濃的黑雲蓋住,稀疏的星光也不明亮;這是上天給他的最好良機。
他當下不再遲疑,低體往放置貨物的船艙走去。
他是英海域一帶惡名昭彰的「黑武士」,獨來獨往是他的商標。
專門偷取往來英國商船的貨品,然後再轉賣給其他需要黑市交易的人,以從中牟取暴利。
他將法律視為糞土,將秩序謂之可笑。
他是把生命拋諸腦後的亡命之徒!
娜娜已經將一切整理完畢,就等江海他們睡著後,她就能行動了。她就像初生之犢,毫不畏懼外面對她而言是另一個世界的環境。
她知道自己必須勇于追求自由。
所以她把包袱往肩上一背,毅然的離開房間,躡手躡腳地往江海的房間窗下走過,然後快速地拔腿就跑。
可是就在她快到達甲板的樓梯時,眼角余光驀然瞥見一抹黑影往放置瓷器的艙房奔去。
那鬼鬼祟祟的形影實在太可疑了,娜娜咬了咬下唇,想也不想地跟了過去。
艾德華在娜娜跟蹤他的時候就發覺到了。他也不動聲色,頗長的身子像一條魚一樣迅速藏入角落。
娜娜一看見黑影在她面前倏然消失,心里一怔,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不知道該不該再追上去?她開始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了?
然而就在她轉身欲離開時,一把閃著冷光的匕首欺上了她的喉嚨。
「不準叫!」沙嗄的男聲從她耳邊拂過。
「如果我叫的話,你會怎麼樣?」娜娜強忍著恐懼,鎮定的問。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聲,爾後突然收起笑容,「船上的貨放在哪里?」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真不愧是梅娜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可以感覺得出來,艾德華快氣瘋了。他生平第一次為了個陌生人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