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安笑咪咪地回以甜顏,「‘非人居’里有道德觀的人已經不多了,別把‘非人居’內的最後一名在室男也給吃了好嗎?」
「你真以為我那麼沒格調?」太妹從鼻子一哼,「再怎麼餓我也不會撿一塊酸菜來啃。」
鐵窗北上求學原想混個大學文憑,不料沒能撐到畢業就被踢出來,不敢回鄉見母親,偶然結識「綠林」的好漢,住進「非人居」;由于他好歹也是頂著「大學肆業」的招牌,講話咬文嚼字又死守一堆條規,算是「非人居」一堆不像人類的生物中唯一比較正常的,所以常遭「異形們」捉弄。
「上回那筆生意對方尾款付了吧?」
「好不容易這陣子看你安分了些沒惹事,怎麼?又閑得發慌想找人打架啦!」
太妹任翔,職業玩命,兼職「綠林」保鏢。
暫將雜務交給小妹,俠安也拉了張椅子對坐任翔面前,「以後這類的委托我不接了。」
「為什麼?」任翔的反應直接而驚天動地,「你不是演得很好嗎?白花花的錢這麼好賺為什麼不賺了?」
對任翔而言,要她不愛錢比要她月兌離邊緣生活還不可能。
「什麼情婦,失散的女兒你都冒充過,更別提假扮被遺棄的女朋友了,這是你最拿手的好戲,為什麼要作這種決定?不!不要告訴我你突然良心發現,因為我們都明白那是狗屁!」
「沒為什麼,因為我發現更容易賺錢的途徑。」
「謊話。」
任翔是靠玩命過活沒錯,可這不代表她徒有體力沒有腦力,「你何大惡女會嫌錢多?哈!對方是誰?能使你放棄一條財路的人想必不簡單。」
俠安腦中馬上浮現他的瞳眸,心頭不禁狠狠一緊,她沒見過那麼矛盾的眼楮。
矛盾,是因為它們既冷且熱,顯露在外的熱情深潛著清冷的理智,對她的偽裝冒充既不加辯駁也不揭穿,只是旁觀她精湛的演出,彷佛局外人。
客戶付款時相當滿意她造成的效果,本要她再進一步攪得他的生活天翻地覆,但她不假思索一口回絕了對方,她不打沒有勝算的仗,不惹擺不平的麻煩。
而他,那額際有一撮白發,連名字也不知道的男人,和那清艷冷靜的少女,不是她能駕馭的凡夫俗子。「小安,你想考我逼供的功力?」
任翔對人的稱呼總有好幾種,正如她坦率卻善變的個性一樣,永遠直接,也永遠不可捉模。
「別惹無謂的麻煩;趁事情沒鬧大時收手是我們的鐵則,任翔,他不是你好奇得起的人,他們都不是。」
太妹眼珠滴溜溜地轉,好久沒人能讓俠安以如此嚴肅的口吻告誡她了,這下更加深她的好奇。
太妹的好奇包括了挑戰、刺激、游戲在內,她喜歡找與眾不同的人游戲,也樂于游戲里的致命、危險。
「這麼說來你是不會給我那對小情人的資料?」她躍下高腳椅,一副天下太平國泰民安的模樣拍拍手︰「好吧!那我把這張征人單貼到門口去,你忙。」
她似乎忘了征人文之前還被她嫌到長江黃河去,抓了單子便走人。
酒吧喧鬧氣氛如舊,只是俠安若有所思的情緒潛伏著莫名騷動。她的直覺從來沒騙過她,而她也清楚事情絕不會這樣就了了;日子,還長著,未來,總埋著無盡未知。「管他,他有本事就讓他來好了。」
一口喝掉那杯「青澀」,果真澀苦滿舌,她月兌下制服背心加入了正鬧得起勁的舞池,隨主唱瘋狂嘶啞的叫囂舞動。
酒吧的門又開,那張充滿「惡女傳奇」的征人單又跟著人進來,他靜佇了一會,確定自己適應吵雜昏暗後直步向吧台,坐定。
「喝什麼?」
「啤酒。」
他不著痕跡地盯著男酒保,晃晃紅單以親易近人如同聊天氣般的平常問︰「你們征人?」
「我們確實有缺人手,可是我並不覺得你適合。」
「你是老板?」
「管事的正在跳舞。」酒保端上啤酒撩起酒杯,那投注在簡單動作上的眼根本連瞧也不瞧他一眼。
他可不服了,「你們沒用我怎知道我適不適合?」
「你缺錢?」
「不缺來找什麼工作?」怎麼問這麼痴呆的問題?
「有缺到願意下海?」
當舞男?開什麼玩笑?征單只寫了堆不知所雲的夸贊,末了附上一行「歡迎好漢加入綠林行列」而已,連個征字都沒寫,哪知道是征牛郎?
「我的座右銘是只求有錢不求尊嚴;只要鈔票不要支票;只愛現金不愛黃金。」
酒保泛起一抹詭異的笑,不由得他頸後汗毛倒豎,這酒保是誰?看來需要保持距離。
他指指佔住麥克風的帥男孩,以及圍在其旁如痴如狂的人群,簡潔扼要指點︰
「只要你能搶走他的風頭,保證管事的會注意到你。」
好個高段的保證技術,既不正面響應,又把問題推回他身上,只要他搶得了人家風采,大家當然會注意到他!他說的根本是廢話。
不過倒也值得一試。
他解開胸前兩顆鈕扣,揉亂頭發,頹喪之態立現,挑了個好位置擠進舞池,大膽地在舞擺肢體之際以赤果目光侵犯每名與他擦肩而過的女子。
他出色的外表和前衛的舞步不消一會便形成引力,漸漸地他外圍開始聚集女客,在音樂催促下各個益加放肆地釋放年輕青春的揮霍!
當舞曲換成慢歌,低聲唱和起來;他沉而優雅的嗓迅速在旋律中月兌穎而出,獲得每個放緩舞步,或相擁或單舞的人側目注視。
女歌手伸手朝他作出邀請,他讓熱心舞客簇擁上台,接過另一麥克風,深情款款地和她對唱起相愛卻不得不分離的無奈情歌。
俠安返到角落愣愣盯著他出神,她真恨自己百試百靈的嘴,話才出口沒一小時,人就真的找上門來了。
正是,他額際飛揚著一綹白發,伴隨著他投入的歌唱飄蕩,吸引得所有人跟著詞境衍生失戀心情,場面可說在他控制中,任他歌喉操縱高低起伏。
這種人不是屬于大眾,而是大眾屬于他!
她無聲無息回到吧台,怨忿地看著完全不被感性氣氛所動的男酒保,有種揪他頭發的沖動。
「你對他有好感?」
男酒保不動如山,應對如流,「我不煙不賭不找男人。」換言之即不是玻璃。
「你明明和他聊了一下子!」
「他來應征。」
俠安對他惜言如金的習慣永遠無法認同,「老板,你不是說征人的事由我全權處理嗎?」
耙情這陰陽怪氣的酒保就是「綠林盟主」殷翼?
「我沒說用他。」
「少撇得一乾二淨,我不信他一來就無聊到和小傻別苗頭!我還看見他塞錢給DJ,要他換上慢歌。」彷佛他的聰明神采是種罪過般!
他終于抬眼和她相對,一年四季木然居多的臉部神經抽動著趣味笑意,但神態仍不動如山,仍應答如流︰「我沒要他那麼杰出,也沒要你去注意他。」
俠安語塞,她剛已不打自招他的存在讓她亂了陣腳,自他一踏進「綠林」她就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沒人曾因為大出風頭而讓她生氣。
他,那天生的領袖人物令她倍覺威脅。
她撇撇嘴,不怎麼高興地承認他的確有才華︰「你要用他?」
「用不用他不是我的事,我只曉得店里缺人。」
俠安喃喃嘟噥,「真不明白為什麼你還能這麼平靜,他的出現會是場災難!」
「就算是場災難,也會是場值得期待的災難。」
難得愉悅,他露出整齊白牙幽默反問,「你不也等這災難很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