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醫生吁了一口氣「好!我告訴你,但你萬萬不能告訴Cynthia。」
「她不知道你有這個打算嗎?」
徐醫生搖搖頭。「他不知道我今天找你,更不知我打算把她交托給你。」
「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知你近來一直忙著電視台啟播的事,但你應該有留意到1月的搶購黃金熱潮。」徐醫生慎重地,「你千萬不能和Cynthia說。」
成德點點頭。
「我所有的錢也被一個南洋人騙了,他是我的世伯,叫我把錢交給他投資,說一定能趁這次黃金潮賺到足夠我退休的錢,所以我孤注一擲。但我前天發現他是騙子,已經失蹤了三天。」徐醫生沒有呼天搶地。
「錢可以再賺!」成德提議,「我可以先借你一點救急。」
「成德,我知你是怎樣的一個人。」徐醫生微笑,「但我不只是被人騙了自己的儲蓄和資產,我跟銀行借回來買金的鉅額也被那南洋人騙了,而這筆錢是要償還的,所以除了離開香港我已經沒法重新開始。」
成德明白事態嚴重。
「其實錢財只是身外物,我不太介懷,但我真的不希望Cynthia身懷六甲也要跟著我逃難。你明白嗎?」徐醫生感慨,「我真是無能!」
「別妄自匪薄!」成德安慰好友,「我會替你想辦法。」
「不要借錢給我,我只需要你好好的照顧Cynthia和你們的孩子。」徐醫生凝重地,「一定要給她一個名份。」
成德進退兩難。
「我知這樣很為難你,如果要我在妻子患病時離婚,我想我也可能做不到,但為了Cynthia的幸福,你一定要做。」徐醫生把面前的LongJohn一飲而盡。「愛情是自私的。」
「我不能想像這句說話是出自你口,你是最慷慨的男人。」成德把感想直說。
「我只是無能。」徐醫生自嘲。「也是無可奈何。」
成德感到未來有大多未知之數,「我可以答應你照顧Cynthia,但給她名份的事……」
「我給你兩天考慮。」徐醫生端視成德,「她肚子里的是你骨肉,所以我對你有信心。Cynthia是千金小姐,她絕對不可以跟著我走難,也不能跟著你做妾侍。」
成德面對著人生中最大的抉擇。
原來世上最難為的事並不是沒有選擇,而是必須選擇。
徐醫生再三叮囑,「無論如何,不要把事情告訴Cynthia,你知女人都是很容易擔驚受怕的。」
「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Cynthia不願跟我生活呢?」成德突然想起這個可能。
「我當然想過,但最低限度,我已盡了力為她和孩子的未來打點。」徐醫生堅決地,「她可以選擇回美國,她可以選擇跟你留在香港,但絕不可以像鼠輩般跟我東奔西跑。顛沛流離。」
成德想了兩天,仍然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答案,面對著一個兩難局面,他茶飯不思。
「喝杯茶吧!」淑賢剛巧在她的興奮期與抑郁期的交替,情緒在這個時候是最穩定的。
「你吃了藥沒有?」成德關懷地,「多穿點衣吧!天氣涼啊!」
「吃了。」淑賢不經意地微笑。
「淑賢,如果……」成德欲言又止。
「什麼?」
「還是沒什麼。」成德真不忍拋下十多年的夫婦感情,雖然對淑賢已沒有熱戀的感覺,但她絕對是一個他不能舍棄的親人。
從來,他沒有料到愛上兩個人是這麼痛苦的事。
電視機里《歡樂今宵》的節目傳來一首不知名的流行曲,他竟然不知道女歌手的名字。
《絕對是一個他不能舍棄的情人》
日日夜夜內疚你厚愛已足夠
擔心沒一個藉口
愛你也愛別人明明是罪咎
沒法去選願我絕對擁有
是寂寞是任性我說我怕選錯
不知自己要什麼
愛已欠缺諧和完全是為我
或到最終獨會剩我一個
愛上兩個人是浪漫但自感吃力
我明白愛情太擠逼
成德儲起勇氣,致電Cynthia。
此時,月復大便便的Cynthia亦剛巧在床上收看同一個電視節目。
「喂。」Cynthia拿起听筒。
「我是成德,徐醫生在嗎?」
Cynthia已經很久沒有听到這個男人的聲音,她又驚又喜。「他在洗澡!」Cynthia回答時有點鬼祟。
「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見見面嗎?」
「但我想不太方便。」Cynthia心里很想,但卻拒絕了。
「不過,我認為我是有權看看我的孩子。」成德堅持。
「你知道了……」Cynthia很愕然。
「是徐醫生告訴我的,他還告訴我……」成德吞吐。
「什麼事?到底是什麼事?」Cynthia著緊地。
「有些事,我始終覺得即使是丈夫也不能單方面自作主張,所以,我也想知道你的意向。」成德說得暖昧。
「這當然啦!」Cynthia說,「明早George上班後,請你11︰30駛車來半島酒店大門接我,我們到外面談。如有變動,我會留言在酒店接待處。」
「好,我明白。」
廁所再沒有傳出花灑聲,徐醫生應該很快便出來。
「明天再說。」Cynthia立刻掛線,一臉恍惚。
徐醫生從滿布蒸氣的浴室走出來時,電視機仍然是唱著同一支歌。
原諒最貪心多心的女人
只會令我再次放肆地分心
一個等一個忍
你共他均分憐憫
懲罰我不休不止傷你心
因我沒去再拒絕與人親吻
知你一直縱容我
釋放使我自困
「你為什麼在發愣?」徐醫生問妻子,「不如我為你修剪分岔頭發,還是想我為你按摩?」
Cynthia擠出一笑︰「什麼也不需要,只需要你把煩惱告訴我。」
「我?一點煩惱也沒有。」徐醫生把毛巾蓋在頭上抹著濕發。
「你老是什麼也不讓我知!」Cynthia不滿地。
「我沒有。」徐醫生只是抹著頭。
Cynthia屏不住氣︰「你與成德說了些什麼?」
徐醫生凝住動作︰「那麼,你問成德好了。」
徐醫生很清楚再等下去,Cynthia一定會知道自己的去意,而他亦很清楚成德的性格,他必定會照顧Cynthia和他自己的骨肉。
徐醫生暗地里決定提早離去。
Cynthia一直盯著他。
「要喝杯熱鮮女乃才睡嗎?」他笑問。
早上起來,徐醫生有很強烈的惻怛,他托著頭側躺在床上靜靜地欣賞著妻子的花容月貌,自感配不上她,也毀了她的一生。心里很是難過,但還是不能讓自己的淚流下來,一直咬著自己的舌頭,他希望Cynthia可以原諒他再次在鮮女乃中下了安眠藥,更希望Cynthia可以原諒他不辭而別。悄悄的,他吻在妻子的秀發上,然後離開她。
穿起西裝,拿起公事包,他和上班時並沒分別,只是多帶了護照和機票。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個目的地是哪里。
開門時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步過長廊,他眼角滲出一行淚。徐醫生成年之後只哭過兩次,一次是與他母親的死別,另一次就是與Cynthia今天的生離。
腳步聲被地氈所吸收,他的背影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長廊的另一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