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淑賢躺在床上動也不動。
成德在淑賢額上深情一吻,然後悄悄關上燈,離開睡房。
緩緩地,他在沙發入睡了。
翌日早上,他被煮食的氣味喚醒,成德的嗅覺一向也很靈的,是牛肉粥的香味。
他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張紅色的珠被。
淑賢在廚房弄早餐。
成德驚喜地︰「淑賢。」
她慢慢的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丈夫,回眸一笑。
晚上,淑賢還主動要求和丈夫親熱。
夜半,成德已經入夢,但他卻感到有一陣暖暖濕濕的感覺,然後在半睡半醒之間他享受著妻子給他的溫柔款待。
淑賢正跪在床前熱情地用她的小嘴來取悅丈夫。
「淑賢,你不要……」成德口是心非,他再被動物性所佔據。
女的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沒有理會男的,更沒有說話。
「你在做什麼?」成德愚蠢地發問。
「我們在makelove。」淑賢爬到床上,壓在丈夫之上。
他們在一種很古怪的氣氛里親熱。
但事隔數天,淑賢又會陷入抑郁狀態,眼光呆滯,整天敲經念佛。
成德母親有見新抱的異常行為,心里也慌起來︰「你猜淑賢是否被邪靈附體?要找個道士回來驅鬼嗎?」
「媽,你別迷信吧!」成德已經沒有心清向其他人解釋,如果淑賢體內有邪靈,那個邪靈就是成德的罪。
但母親總有自己的主意,她趁兒子上班時,請了一個道士來開壇捉鬼,天靈靈、地靈靈的在淑賢面前亂揮桃木劍,嚇得她魂飛魄散,只是嚷著︰「我不是鬼啊!」
可是,沒有人信她。
一臉怔忡的她不停地哭泣,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能,她無法逃出這場精神虐待。
被嚇了一整個下午,她終于不支倒地。
道士告訴成德母親邪靈已被他捉了,以後家宅安寧。
成德回家,見妻子睡得像尸體一樣,他不敢打擾。對于母親請了道士來捉鬼的事,他毫不知情。
早上,成德醒來只見淑賢倚在窗欄。
「淑賢,你餓嗎?」
她望著窗外︰「快下雨了,你別忘記帶傘子。」
「知道了。」成德知道妻子的情緒快墮至最底線,只要多待一兩天便能回升。
淑賢沒有把昨天被綁在椅子上的事告訴成德,她只覺得即使說了也沒有用。也許,成德是同意帶道士來趕鬼,也許,成德早已想置她于死地,這樣他和Cynthia便可以不用偷偷模模!
她的思想在死胡同中跑來跑去,到黃昏的時候,她己經很累。
如果沒法報復,只可以悲慘地接受!
報復?憤怒?痛苦?幸福?她看著窗外的景致卻感到沒有出路。
成德在上班,而女乃女乃又上了街市,既然眾叛親離,無處可依,不如早點了結自己。
女人找不到幸福便只得這條不歸路可走。
她再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價值,所以便跑到成德的書桌,打開抽屜不斷搜尋,終于她找到了。
左邊是鎮靜劑,右面是抗抑郁藥。
她心想︰「眼淚也干涸了,我好累,不想再哭。」
先吃左邊的,還是先吃右邊的?
「成德視我為瘋婦,女乃女乃視我為女鬼,我死了也不足惜。」淑賢完全想不到一件快樂的事。
她決定先打開那樽鎮靜劑,她慢慢地扭開樽蓋。
雷電交加,天終于下起雨來。
「如果一次過把以後要吃的藥也吞進肚子里,所有事情也一了百了!」她抬高頭。張開嘴巴、閉上眼楮、萬念俱灰。
第九章
9.ForgiveandForget
門鐘突然響起來,淑賢被嚇得把藥樽跌到書桌上,藥丸四散。
門鐘繼續響個不停。
淑賢懊惱地望著地上的鎮靜劑,驚魂未定。
門外的人仍然不肯罷休。
那高頻的門鐘令淑賢心里開始煩躁。忍無可忍,她往打開大門︰「是誰啊?」
兩個穿著白恤衫,文質彬彬的西人站在門外,用不太流利的廣東話向淑賢宣道︰「太太,你听過有一個地方叫『天堂』嗎?」
淑賢沒料到是兩個陌生的男子,而且是西人︰「我不知道。」
「那里是一個很好的地方,只準好人居住。」
「壞人呢?」
「壞人會到地獄受苦。」
「好人到天堂,壞人到地獄。」淑賢在盤算,「這樣不錯吧!」
「對,因為這是我們的神的旨意,你信里便得救。」
「但是,我已經信了佛,我不能見異思遷。」淑賢正想關門。
其中一個傳教人向淑賢遞上小冊子︰「太太,請稍等。我這里一些刊物,也許你可以先看看。」
「我告訴你,先生。」淑賢沉郁地,「如果你的神現在立刻為我向他們三個壞人報復,我可以立刻信它。」
「報復?但我們的神不是如此的!」另一位傳教士解釋。「你必須要給壞人悔過的機會。」
「那麼,真抱歉,你的神不適合我了!」淑賢不停搖著頭,關上大門,「神啊!人啊!沒有一位可以幫我!」
翳了半天,雨只下了數分鐘。
六七年十一月十九日,是成德的大日子,這是無線電視的啟播日,在經年的籌備之下,開台當天總算一切順利。全香港的市民在晚上也找電視機看《歡樂今宵》,沒電視機的便跑到有電視機的朋友家里。
淑賢家里有電視機,但她偏偏不要看。
千家萬戶在享聚天倫之際,淑賢卻在敲經唸佛,而成德則留在電視台監管一切。
好幾個月的情形也是如此,沒有改變,即使是聖誕或新年。
一九六八年不經不覺地來到,但成德、淑賢、徐醫生和Cynthia也沒有怎樣慶祝新的一年,他們全也忘了去年元旦所許的願。
「古先生,有電話找你。」秘書小姐告訴成德。
「喂。」成德在控制室里接過電話。
「是成德嗎?」對方是一個男人。
「我是。」
「我是George,現在你方便出來跟我談談嗎?」
「有要事嗎?」
「是,十分重要。」
「是關于淑賢的病?」
「是關于Cynthia的,也是關于你的。」
「也是關于我的?」成德很錯愕。
「你的孩子快要出世。」徐醫生每一個字的咬音也十分清晰和標準。
成德不知所措。
「本來照Cynthia的意思是不讓你知道,但如今情況改變了,我必須要盡快離開香港,不能帶她同行,也應該不再歸來,你可以為我照顧她嗎?我們可以商量一下嗎?」
成德下班之後立刻跑到半島酒店找徐醫生,他們在大堂茶座的東南角落從詳計議。
「你是因為她有了我的孩子,所以便離她而去?」成德的心情復雜。
「你不愛Cynthia嗎?」徐醫生反問。
「我……」成德支吾以對。
「我會先簽好一份離婚申請書,三年之後,講你正式給Cynthia一個名份。」徐醫生把一切決定了。「我知道這是很突然,但我沒有其他辦法。」
成德的大腦中空空如也,沒法思考。
「你擔心孩子不是你的嗎?」徐醫生看到成德臉上的疑惑。
「我相信你。」成德回到第一條問題,「但你是因為她有了我的孩子,所以離她而去?」
「不是。」徐醫生極力否認,「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不會等到孩子快出生才和你說。」
「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你不是很愛Cynthia的嗎?」成德想了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