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柔,俊仁給你帶了東西。」
雪柔在樓梯上低頭往下望,她武裝起自己的感情,冷冷的說道︰「不看了,免得丑人多作怪,又被人背後批評。我跟人還有約,所以把丫丫帶回來,一會兒我就出去了!」
「雪柔——」俊仁的呼喚引不起雪柔的停駐,她「登登登」的往自己的臥房走去。
不多時,她打扮妥當,又一身香氣的走下來。
她臉上施了薄妝,身上穿著連身水藍迷你褲裙,一雙腿顯得健康、光滑。
俊仁放下丫丫,一把抓住直往屋外走去的人兒。
「你去哪?」
「你管不著!」
「說!」
「放手!」
如果眼光可以殺人,俊仁已被分尸、大卸八塊。他心底明知自己沒資格管雪柔的去向,但意志卻不容他放松盯緊她的機會。
「你想給丫丫做壞榜樣是不是?」
「你說,我就放手。」俊仁毫不退讓。
「跟某人到桂冠酒店喝咖啡、跳舞。」
「那種地方不準去,太危險了。」
「你管不著!」雪柔反唇相稽,「我是一個成年人,有權利做我想做的事。更何況,我媽媽都不講話,你有什麼資格反對?」
「干媽?!」
俊仁轉身找干媽,卻發現一老一少早提著禮物到一旁的房間拆封去了;雪柔見機不可失,速速掙扎俊仁的掌握,開門揚長而去。
俊仁想要擋,林母已聞聲而至。
「什麼事呀?」
「干媽,雪柔穿那樣到酒店你不擔心?你怎麼不阻止她到外面瞎混?」
「俊仁,你這話不對,第一,她的衣著簡單樸素,扣子每顆都扣上了;第二,她都二十五啦,交朋友是正常的事,怎麼可以說她瞎混?雪柔做事有分寸,干媽放心,所以你也放心吧!」
「可是——」
俊仁想分辯,想想又放棄說話;林母瞧他一臉郁郁不樂,便火上添油的說︰「俊仁,你看,過年後雪柔就二十六啦,你們男孩子沒關系,女孩家年過二十五身價就會大跌;更何況雪柔那倔性子,現在她肯跟別的男人交往,干媽就覺得該謝天謝地了,怎麼會去阻止她呢?
「還有,你跟雪柔自小一道長大,你最懂她,沒事多開導她,早點嫁了,生個像丫丫的小女娃給干媽養,干媽這輩子就沒遺憾了。」
林母偷偷瞄著神色不定的俊仁,心中一陣竊喜,于是她又故作姿態的接近俊仁,拍著他的手說︰「乖兒子!上回你不是帶一個女孩給干媽看過,現在進行得如何?」
俊仁搖搖頭,臉上掛著一抹苦笑。
「那女人待丫丫像個隱形人似的,丫丫也不喜歡她,所以早就吹了!」
「出國前不是有個女人天天打電話?」
「咦?干媽,你怎麼知道?哦——是丫丫那個小表打小報告的,對不對?」
「你就別管了,結果呢?」
俊仁又是搖搖頭、苦笑。
「丫丫那個小表對著電話筒說人家是妖精,她早氣得跟我絕交,在出國前就斷了。
「她本來就是嘛!」丫丫抱著滿包武林秘笈,興匆匆的從小房間里出來,听見叔叔的話,便接口道︰「上次看電視,有個女人說話聲音尖尖的,婆婆就說她是妖精呀!那個阿姨的聲音跟電視上的一樣,所以我才問她是不是妖精啊?丫丫說錯了嗎?」
林母若不是瞧見俊仁不豫的神情,早爆笑一場了。這小丫頭舉一反三的能力實在高啊!
「干媽,您說怎麼辦?」俊仁對準干媽的耳際,咬牙加重語氣,一字一字說︰「誰種的因,誰去收拾果。」
林母亦扯緊俊仁的耳朵,一字一字壓低聲調說︰「你放心!有雪柔在,這小表頭一向只听她雪姨的。」
「婆婆、叔叔,你們在做什麼?」
丫丫清澈而晶亮的眸子看著兩個扯來扯去的大人,有著深深的不解。看她圓滾紅潤的臉上有著好奇探索的疑問,俊仁心底就泛起一股溫柔。她總是用這麼無邪的神情瞅痛叔叔的心。
俊仁蹲子,把丫丫高高抱起,往上一拋,丫丫高興的咯咯笑著。
「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嚇!累死叔叔這一把老骨頭了。」
「叔叔,奇奇也要玩!」
俊仁想到那大狗碩大的體型,忙不迭的搖頭。
「奇奇是男的,不愛叔叔抱,叔叔抱小丫丫媽媽就好。」
「哦——叔叔愛女生!」
「對呀!叔叔最喜歡小女生了。」
「叔叔,我不是小女生哦!雪姨說丫丫是大女生,所以要照顧自己,還要照顧奇奇跟叔叔。‘巨人叔叔’喜歡小女生,所以不喜歡丫丫是不是?」
丫丫嘴巴扁了又扁,俊仁又哄又捧,好不容易才穩定她的情緒。
俊仁忍不住苞林母抱怨道︰「干媽,人家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偏偏這兩種人都在我身邊生活。你看,我可是度日如年哪!」
「要不,丫丫交給干媽養好了。」
「哦!NO!說說笑而已。
「哼!」
大鐘剛敲過十二下,夜已深。
林母放下手中的雜志,起身關掉客廳大燈,燃起幾盞熒熒燈火。她蜷起雙足,窩在牛皮大沙發里。
「人真是老了,熬不了夜。」她困頓的支撐自己沉重的眼皮。
正在迷迷糊糊之際,卻听得有人在喊她。
「媽!起來啦,到床上睡去。」
「嗯!雪柔,你可回來了,都幾點了?」
「不到一點呢!早跟你說同學會會晚回來,叫你先睡的,又不听話,萬一感冒怎麼辦?」
「你不曉得為人母的心境,你不回來,我就擔心。」
「別擔心,我這麼大的人了,還瞎操心,存心給自己找麻煩嘛!來,我扶你上床去。」
兩人悉悉卒卒模黑的走路。
「嗯?喝酒了?」
「嗯!盧宏文下個月訂婚,慶祝嘛!」
「不是說要追你的,怎麼就訂婚了呢?」
「哎呀!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說這些!丫丫呢?」雪柔轉移母親的注意力。
母親沒為難她,順著她的話說︰「在你隔壁房的小床上。俊仁剛回來,太累了,不要他帶回去。」
「哦!這樣啊!」
雪柔有些心神不寧,愣愣的呆站著。
林母把自己埋在厚暖的被褥里時,才正眼打量著獨生女兒——一眨眼,都已亭亭玉立,是該結婚的年紀了。
「阿柔,怎麼一副有心事的模樣?」
「沒什麼,只是有些感慨生命。」
「這樣的花樣年華就感慨,‘老媽媽’可得如何是好?」
雪柔牽動唇角,似有若無的一笑。她俯身調整棉被的角度,又在母親臉上一吻。
「晚安!媽!」
林母握住女兒的臂膀,柔聲的說︰「明天跟阿俊好好的說,他可擔心你一晚呢!就算你們成不了夫妻,看在相交二十多年的份上,就不能好好當個朋友嗎?」
「媽,我知道了,你睡吧!」
輕輕合上臥房的門扉,雪柔又躡手躡足的爬上二樓,她毫不猶豫的先打開丫丫睡覺的房間門。
小女孩正作著恬然的夢,嘴角還噙著笑意。
雪柔悄聲在她臉上印下吻痕。好一會兒,她靜靜的盯著她,心思卻飛到另一個跟她有相同笑容的男人身上。
☆☆☆
俊仁清清楚楚的听到鐘擺搖晃的聲音。這個大鐘是雪柔從舶來品店買來的,跟林家的是一對,雪柔送他一個。
他慶幸副董好心,明天放他休假,否則他一定體力不繼。凌晨三點還盯著天花板數羊,他明天哪有體力工作?
他想,一定是剛下飛機不久,還沒適應陸地生活。
或者,屋里還有雪柔的氣味,他不習慣。
或者,他該堅持帶小丫丫回來,這樣還有點事做。
或者,他該留宿林家,等著雪柔夜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