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怪物……」中年男子咬牙切齒地舉手大喊,「放箭!先射死那個女的,再瞄準這個家伙——哇!」
杯箭手的確放箭了,但瞄準的卻是他的。
「森殿,你去救凝兒,其余人就交給我們拿來當箭靶吧!」
情勢逆轉直下,不只是「紅巾黨」之人大吃一驚,連羅森殿也不曉得戚比翊他們夫妻倆是從何得知的消息,竟然帶著他衙門里數十名手下一起出現。
「紅巾黨」的那兩名弓箭手早已被擺平,弓箭全落在戚比翊與夏夜儂這一對神射手夫妻手上。
危機既除,羅森殿首要之務當然是施展輕功上樹放下艾凝,並且將她帶離兩方廝殺的危險之地,免得不會武功的她,遭到池魚之殃。
「你沒事吧?」他一邊問,一邊用劍挑斷她手腕上的繩索,「有沒有受傷?」
她搖著頭倚進他心中,方才那一幕幕血濺五步的駭人場面早嚇壞了她,得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她才能確定自己真的還活著。
「你們沒事吧?」
「紅巾黨」在場所有黨羽都已經就逮,戚比翊夫婦要衙役們先後將那些人押下山,自己則連忙過來確定他們是否安然無恙。
「沒事。」羅森殿不解的問︰「倒是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
夏夜儂揚揚手上被揉皺又攤開的字條,「你私自將犯人由地牢帶出衙門,馬全有點擔心你,所以就來王府找比翊,結果我在你家找到了這個。」
戚比翊不得不擺起兄長的威嚴教訓他,「你這次實在是太魯莽行事了,人家叫你一個人來,你就當真一人赴險,跟那種無惡不做的惡徒逞什麼英雄?我們再晚來一點就得替你倆收屍了。」
「大哥,你不要罵森殿,他是因為急著救我才這麼做,錯在我不該輕信他人,一听見對方說森殿受了傷就急著想去看他,所以才會中計被綁,你要罵就罵我吧!」她一點也舍不得讓羅森殿挨訓。
「我說大哥啊!現在好像不是你該出場的時候,要訓人可以留著日後再訓,現在先讓人家小倆口相互安慰、安慰吧!」
夏夜儂半打趣地提醒著丈夫,拉著他先一步往山下走。
林中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艾凝隔著兩步遠的距離站在他面前,感覺彷如隔世。
「我差點害死了你……」余悸猶存的蒼白雙頰滑下了兩行清淚,「我是不是……你的累贅?」
「傻瓜!」
他用力的搖頭否認,跨前一步將她擁入懷中。
「你是我這一生中最珍貴、最不願失去的寶物。」
第十章
雖然羅森殿私自將人把帶出牢房是觸法之事,但是也因此誘捕了更多四處滋事造反的「紅巾黨」徒,功過相抵,倒也沒受到任何責罰。
因為他仍有公務纏身,暫時無法遠行,所以懷有一身好武功的夏夜儂便自告奮勇地帶著幾名王府侍衛陪艾凝回老家。
請回了管帳的季叔和老管家張伯,這兩個人是從小看著艾凝長大的忠心老僕,暫時還沒想出該如何住在京城又兼管老家產業的她,也就先托由他們代她看管家產。
然後,她再趕赴女乃娘家,在知曉貼身丫鬟芙蓉在此地避居將近一年的時間里,已與女乃娘的兒子互生情愫,便取消帶芙蓉回京的主意,當下作主將芙蓉的婚事許給了女乃娘的兒子。
然而,更令艾凝開心的是,當她將所有事務處理完,跟著夏夜儂回京時,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正等著她。
那就是羅森殿已幫她找到了姨母他們一家人。
巧的是,原來她姨母一家經商有成,所以搬進了京城大宅,與羅森殿的住處相隔不過半個時辰左右的步行路程,她去南陽王府的時候,還曾途經數次,卻未曾想過親人就住在那大宅里。
見面談起她才知道,原來姨母搬家時曾托人送信告知,但或許是蘇麗棠故意將信扣下,所以才會如石沉大海般沒有任何回應。
久別重逢,她應姨母之邀過去住了兩、三天敘舊,而羅森殿則留在家中,在獨居的靜夜思索兩人的未來。
也就是,他是否真要娶艾凝為妻。
在「紅巾黨」事件後,他越來越不明白自己將艾凝留在身邊,究竟是愛她?抑或是害她?
那樣的綁架事件或許還會再發生,畢竟經他緝捕的大奸大惡之徒的確不少,想置他於死地的大有人在。
而對於重情重義的他而言,傷害他心愛的女子,比直接傷害他還更令他痛苦百倍。
這一點,他的仇敵不會不知道。
他可以為了公理、正義,置個人死生於度外,卻不忍心因此連累她。
所以,他決定將她推入別人懷中,讓別人給予她,他所無法給予的,安全的生活。
因此,他比約定好來接她回家的時間還提早了兩個時辰,來到了艾凝的姨母家。
到是到了,可是他站在宅邸斜對門的小巷口,一條路對他而言卻像汪洋一片,要進入那宅邸苞艾凝說分手,他便極感到很難再往前跨出一步了。
就在此時,一頂大轎在大宅前停下。
轎夫掀起轎簾,一名手持摺扇的玉面書生由轎中走出,微笑躬身地伸出右手將轎中佳人扶持而出。
是艾凝。
玉面書生是她的二表哥,羅森殿在數天前送她進府時,曾經與她姨母一家人聊過一會兒,也對她這個斯文儒雅的二表哥有不錯的印象。
重要的是,她這個表哥仍未婚!
看著他倆有說有笑地爬上石階,羅森殿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楚,當他看見艾凝差點跌倒,她表哥連忙扶住她,在站穩後兩人相視而笑時,他心里更是醋海翻騰。
因為,他們看來是如此相配的一對。
如果不是一連串的因緣際會,讓他與艾凝相識,相戀,那麼她與她表哥應該是會親上加親,配成一對的吧?
如此單純、嬌柔的她,還是比較適合跟那樣的男子生活吧?
看著他們並肩走入門內,羅森殿眨了眨突然有些酸澀的雙眼,邁出了椎心的第一步。
***
必上客房門,艾凝轉身看著先她一步進屋的羅森殿,他臉上有著勉強擠出的微笑。
不對勁。
從他提前來接她,而且一進門就要求要到一個不受打擾的地方和她談話時,她便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一來就要求和我獨處,我猜姨母他們一定在廳里猜測,我們究竟躲在房里干嘛呢!」
她故意以輕松、幽默的口吻說著,否則他沉默凝視著她的眼神,好似一雙無形的手捏在她的脖子上,直教她透不過氣來。
羅森殿扯扯唇,淡淡一笑,逕自走去打開窗。
「你這幾天在這里過得如何?」他看著窗外問她。
「很好,姨母把我當親生女兒般疼愛,不過才住蚌幾天也撥了丫鬟專門服侍我,表哥他們和大表嫂都對我不錯,剛剛二表哥才帶我去城外一個花苑賞花、品茗呢!」這個問題她答來就輕松許多。
「你以前過的就是這種生活吧?」他不知不覺便月兌口而出,「我猜,你應該會在這里過得很習慣,很好才對。」
「不習慣,因為半夜醒來的時候,沒有人會急忙跑過來哄我。」
她繞過桌子走到他身後,將額頭輕抵在他背上。
「人家好想你。」
就這麼輕柔的一句話,卻像在他體內投下了一把火,瞬間燒灼起他的五髒六腑。
他知道,再不開口,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轉身緊抱住她的沖動了。
「我不是來帶你回去的。」他不回頭,雙手緊握住窗檻。「我是來告訴你,我要跟你解除婚約。」
貼在他背後的那一小簇溫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