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遮了,如花嬌顏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很想當做這一切只是她的惡作劇,但她方才那招招致命的劍法和充滿恨意的雙眸卻讓他無法欺騙自己。
她恨他,而且恨不得殺了他!
「為什麼?」他怎麼也沒想到再相見竟是如此情景?「夜儂,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一年來你為什麼都不來王府找我?你當真想殺了我嗎?」
「去王府找你?」她冷笑一聲,「是啊!好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家伙趕盡殺絕是嗎?你一定想不到我非但沒被你的毒計害死,而且武功也已經達到足夠殺了你為大家報仇的程度了吧?」
狼心狗肺?
跋盡殺絕?
報仇
她說得很清楚,他卻听得很模糊,她現在是在跟他說話嗎?
「等等,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眼中十惡不赦的壞蛋了?」這些控訴實在太莫名其妙了!「我從來就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你口中『為大家報仇』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大家指的又是誰?我又對他們做了些什麼?」
「你還裝蒜!」她舉劍指著他的鼻子,忿忿不平地說︰「你想毀婚背信,不告而別也就算了,我夏夜儂不是那種會死纏著人的女人,就算你想殺人滅口也沖著我來就行了,為什麼要如此心狠手辣,去通報官府剿滅『揚風寨』?!」
通報官府?這個誤會可大了!
「是誰說我通風報信的?!」他恨不得立刻宰了那個人,「這太荒唐了,你怎麼會相信那樣的謠言?」
夏夜儂雙手握劍,不斷在心里告訴自己別再被他的虛偽面具所騙。
「那不是謠言!」她堅信,「山寨那麼隱密,數十年都沒被外人發現,我因為信任你才帶你回去,但是,山寨卻在你不告而後的第三天夜里被官兵攻陷,燒得片甲不留,而你就是因為向官府告了密,做賊心虛,才要匆忙逃回京城的!」
他听出一點端倪了,她之所以將矛頭指向他,全是因為當年他匆匆回京探視父傷而沒有當面向她告別,可是……
「小四沒有把信交給你嗎?」他深感納悶,「當年我因為父王病危而必須立刻動身回京,沒有時間上山當面向你告別,但是我有托周武帶我寫的一張字條上山請小四轉交給你,難道你沒有收到嗎?」
字條?
看他目光凜然,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不像是在說謊,她的內心真有些動搖了。
真有那麼一回事嗎?
如果真有那麼一張字條,小四為什麼不交給她?
不可能的,小四明明知道她十分在乎戚比翊,如果真有那麼一封信,他不可能不交給她,而且還跟著她一起痛斥戚比翊。
小四是自小和她一起玩鬧長大的好朋友,甚至可以說是她另一個哥哥,他疼她、寵她,不可能害她!
但是戚比翊就不同了,她跟他相識不過數月,她自以為相當了解,他但她真的了解嗎?
她認為他應該是個重信守諾之人,但是,嫂嫂說他是告密者,小四這麼認為,所以才會事先逃回王府,但他現在卻說自己並非不告而別,還曾留了一封信要小四代轉,這……
「也許說我是告密者的那個人,才是真正作賊心虛的凶手!」戚比翊又爆出一句更令她覺得震撼的話。
小四?!
「不,不可能!」她想都不想的就否決了他的假設,「是你!謗本就沒有什麼字條,害死我大哥、逼死我大嫂,讓我無家可歸的人就是你!」
她心一橫,舉劍又朝他刺去,戚比翊在知刺客是她後,根本不再敢用攻勢,就怕一不小心會傷了她,可只采防備的結果當然只有節節敗退。
「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呢?」
他氣極了,沒想到自己的一片痴心卻被當成驢肝肺,竟會被自己深愛的女子當成仇人而舉劍追殺。
「好,你要殺就殺吧!」
戚比翊豁出去了,他把劍往地上一丟,挺胸迎向她手中的利劍。
「如果殺了我能消你心中的怨恨,那你就動手吧!能死在自己心愛的女人劍下,我無怨無悔!」
「你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
夏夜儂手中指著他膛的劍微微發顫,她根本沒料到他會棄劍任憑她處置。
他嘆了一聲,唇角泛起一絲悵然的笑意。「我相信你不會,但是在你殺我之前,我還是必須重申我是清白的,我絕對沒有去向官府告密,因為我愛你、愛你的家人、你的親友,我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你或他們的事。」
「騙人!」
她真的將劍刺進了他的胸膛。
雖然傷口不深,但是鮮血一下子便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而他只是抿緊唇,動也不動的看著她。
「你還手呀!你為什麼還能裝出這一臉無辜的表情?為什麼?我真的會殺了你的!」
她哭了,在舉劍刺中他的同時,她的胸口彷佛也被利刃插入,痛得她幾乎無法承受。
淚水泄漏了她心中澎湃的感情,戚比翊由她眼中看不到一絲恨意,只剩下滿滿的不忍與傷悲。
「夜儂,別哭。」他忍著痛,柔聲告訴她,「好的眼淚比你的劍更讓我覺得心痛,只要能讓你忘記仇恨,大可以一劍殺了我,可是不要哭,不要為了我難過。」
一直抵住他胸口的劍被拔出,無力地垂落在夏夜儂身側。
「為什麼結果會是這樣?」她囈語般地落淚搖頭,「你為什麼不殺了我?你為什麼不一劍殺了我?」
這幾句話教戚比翊听得膽戰心驚。
原來她蒙面行刺的目的並不是真想殺了他,而是企盼死在他劍下。
即使認定他是害死全寨人的凶手,她還是無狠下心取他性命嗎?
因為無法復仇,所以她選擇死在他劍下以求得解月兌?
「你這個傻瓜!你怎麼可以有輕生的念頭?」
了解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之後,戚比翊真不曉得自己是該憐她的痴?還是氣她的傻?
「你怎麼可以希望我殺了你?」他覺得胸痛、心痛,腦子里渾渾噩噩全亂成了一團。「如果我真的失手殺了你,那麼我也只有隨後趕去黃泉路上陪你了!」
「你……」
夏夜儂淚眼凝睇他,心里完全沒了主意,他的目光是如此深情,語調是如此溫柔,彷佛還深愛著她,不曾背棄過她,讓她完全不曉得自己該相信誰了!
「哇哇!戚大王爺,你是不是被老虎給叼走啦?洗手洗到水晶宮里去啦?」
「糟了!」他听出遠遠傳來的是羅森殿呼喊他的聲音,「你快走,如果被我師弟撞見你這一身刺客裝扮就糟了!」
「你那麼緊張做什麼?擔心萬一我被逮後會說些什麼話敗壞了你的好名聲嗎?」
「別再嘔氣了!我師弟就是奉要緝捕你的羅捕頭,你若被他捉到就完了!」
夏夜儂听過羅森殿這名捕,如果當面對上,她的確沒有多少逃月兌的機會,被捕事小,但是如果牽連到小四就不好了。
她把劍收回鞘,對他撂下話,「這次我先放過你,下次我絕對不會心軟!」
「嗯!我等你。」
他微笑點頭,彷佛期待著她來殺他一般,夏夜儂迷惘地看了他片刻,最後才頭也不回地奔離現場,留下手捂著胸口,痴迷地注視著她背影的戚比翊……
***
哄著朔兒入睡後,月兒已經高掛在柳梢頭了。
為了預防事跡敗露,兩人有被捕入獄的一天,夏夜儂將夏家唯一單傳的朔兒托由一戶農家的老夫婦代養,因為她曾以草藥救了那位老伯一命,又給了他們一大筆銀兩,對方也就盡心盡力地代她照顧朔兒。
每天晚上她一定會到這農家跟小佷子玩上一會兒,直到哄他入睡後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