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我們姊弟倆最後一次乘風賞月了吧?」
在進宮前夕,戚絮螢與戚比翊兩姊弟在王府花園涼亭內飲茶談心,她突然有感而發地嘆了一聲。
他也緊跟著長嘆,「唉!如果當天你沒有應儀鳳公主所邀,或者不逛到御花園去就好了!」
「這就叫做凡事由天定。」她其實早已看開了,「雖然我期盼的是能和自己鐘愛的男子廝守一生,但要男人不娶個三妻四妾還真是件難事,你們男人總是見異思遷,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這世上只有沒錢討第二個老婆的男人,沒有專情於一個女子的男人。」
「可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戚比翊頗有自信的說︰「我就能一輩子只專情於一個女人。」
「別夸口了,改天若擺兩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在你眼前,只怕你一妻、一妾,任何一個也舍不得放過。」
「不,我已經立了誓,絕不再為其他女子動心。」
戚絮螢鳳眉一挑,嗅出了怪異。
「立了誓?」她琢磨了一下便悟通了,「好啊!你該不會是在外頭和哪個姑娘私訂終身了吧!」
他原本就無意隱瞞,便也老實招供了。
「嗯!我的確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子,而且還開口向她求了親。」
「天哪!你好大的膽子!」她看看四周,還好沒有其他人在場,而她也立刻拿起玉杯移坐到他隔壁石椅上。
「父王若知道了可是會大發雷霆的,他這個人最注重禮教、規矩了,私訂終身這種事可是犯了他的大忌呢!」
他露出為難的神色,「我知道,但我如果無法娶得夜儂為妻,我一定會抱憾終身的,而且,我再也無法愛上其他女子了,無論父王答應與否,我都非娶她為妻不可。」
他堅決的神情與篤定的語氣讓戚絮螢深感意外,也更加好奇起那位名叫夜儂的姑娘到底是何等人物,竟能讓她這個智勇兼備、才貌出眾,一向視美人為無物的雙胞胎弟弟動心,還誓言非她不娶?想必是位不凡的女子吧?
她用手拄著下頷盯著他瞧,露出極有興趣的眼神。
「她是位怎樣的姑娘?你和她又是如何結識的?」
提起和夏夜儂相識、相戀、到相許的經過,他眼底、眉梢,全是沉醉。
戚絮螢專心傾听,大略曉得那位聰明、美麗,還擁有一身好功夫的夏姑娘是如何擄獲這少男心了,但是……
「她說她是獵戶出身?」戚絮螢思忖了一會兒,「普通的獵戶養得出這麼能文能武、冰雪聰明的姑娘嗎?除非她的父母是隱居世外的高人,能親自教授她這些,否則這其中必有蹊蹺。」
「蹊蹺?」他從未懷疑過夏夜儂所說的話。
戚絮螢說︰「如果她只是跟兄、嫂同住的山野村姑,那麼你已經表明身分又承諾要娶她,有天大的好機可以嫁入王室,她又為什麼對自己的住處守口如瓶,堅持不讓你去見她兄、嫂呢?總之,我覺得那位夏姑娘並不簡單,可能還有些事瞞著你喔!」
被她這麼一說,他顯得有些沮喪。「她說過她有苦衷,不過我們已經約好這月十五要再相見,屆時她就會帶我去見她兄、嫂了。」
她推算了一下時間,「那你不就得在三天後啟程了」
「嗯。」
「你才回來沒幾天又要出遠門,只怕父王不會答應吧?」她擔憂的說。
他點點頭,「我打算等你進宮後便向父王說明我和夜儂之間的事,相信只要我堅持,父王終究還是成全我,答應這樁婚事的,也許我這回去見夜儂還順道帶人上門提親呢!」
她喝了口茶,想了想。「我覺得不妥,縱便父王最終會因為迫於你的決心而點頭允親,但他極可能在盛怒之下先將你軟禁,萬一你趕不上十五之約,那位夏姑娘或許會以為你毀約背信,再也不見你了。」
他如夢初醒般地拍了下大腿,「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這點!」
她了解地告訴他,「因為你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這點他不得不承認,「二姊,那麼我該怎麼做呢?」
看在他一片痴心的份上,戚絮螢幫他想了個主意。
「外公的祭日也快到了,你就托詞要去掃墓,順道探視外婆和大舅,這麼一來,你繞道去見夏姑娘也無妨,多花的時間就說是外婆留你小住幾日,反正自娘死後,父王和搬至遠地的娘的家人早已疏於聯絡,不可能去求證的。」
「嗯!這個主意不錯!」他也覺得可行。
戚絮螢一再提醒他。「這回你可得問出夏姑娘的住處再回來向父王提起娶妻之事,我希望你能親自到她家看看,確定她的真實身分後再決定是否真要娶她為妻,別太沖動。」
「真實身分?」他站起身,倚著亭柱看向月下蓮花池。「她在我心目中宛如白蓮,無論她是何出身我都不在乎,我這輩子娶定她了。」
「我還真是羨慕那位夜儂姑娘呢!」戚絮螢輕移蓮步到他身旁,「如果也有個男子痴心若你,要我抗旨與他私奔我都願意。」
他微笑說︰「或許皇上會因你而改變,為你痴心喲!」
戚絮螢先是嘆了口氣,繼而朝他扮了個鬼臉──
「別作夢了!」
***
望了一夜圓月,沾了一身靈氣,耳听著公雞啼叫,眼看著月落日昇,可期盼中的身影仍舊未出現在磨坊前。
戚比翊替心上人編了千百個遲到的理由,從白晝等到黑夜,如今又是全新的一天,十五已經過了,她終究還是沒來。
為什麼?
是家里臨時出了急事還是她病了?或著是她在赴約途中遇上了什麼意外?
天哪!他腦子里不全是會令他犯心絞痛的可能,太折磨人了!
「對了,我曾告訴她這回同樣會住在『高朋客棧』,她會不會早差人去客棧知會我她無法赴約了呢?」
他給了自己新希望,事不宜遲地立刻跨上馬飛奔回客棧。
雖然在向掌櫃打听之後知道並無人留言給他,但是他仍不死心,立刻上摟去問留守房內的周武有無任何飛鏢留書。
「飛鏢留書?」周武不假思索地搖頭,「沒有。」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戚比翊頹喪地在桌旁坐下,苦惱地雙手抱頭。
「怎麼會這樣?」
周武見他如此沮喪,不必問也知道他肯定在磨坊枯等了一整夜,夏姑娘並未如約出現。
「小王爺,屬下有個或許能找到夏姑娘的方法,不過,這辦法有點笨……」
「什麼方法?」只要能找到人,他才不管什麼笨不笨的。
「搜山!既然夏姑娘的大哥是山上獵戶,那我們就上山一戶、一戶的問,雖然既耗力又費時,但總有問到夏家的時候吧?」
原來黯淡無光的前景突然出現了一絲曙光,這個方法雖然真的有些笨,卻也是如今唯一可行的尋人之計了。
***
如果滴水真能穿石,夏夜儂這幾夜流的淚水大概也快把木床給穿透了吧!
他真的依約前來了!
其實,她昨日卯時便將馬遠遠停著,步行到距離磨坊數十公尺外的一棵大榕拭瘁偷偷看著他,直到未時她才離開。
如果他失約,那麼她或許還會好過一些,偏偏他真的赴約了,而且從白天等黑夜,他就那邊賞玩著她送給他的麒麟荷包邊等著她,害她也跟著手握玉佩掉了一夜的淚。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抱著枕,她再度哭得不能自己,她知道約定時間已過,她將永遠失去他了。
雖然自從上次分手後她就已經下定決心不赴約了,也明知這是唯一的決定,但是想見他的念頭卻折磨得她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