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亞,你們兩個準備一下,鄭叔叔說待會兒帶我們去卓蘭玩。」
「我不想去,你陪鄭先生去就好了。」薇亞開門拒絕母親的提議,它的語氣很堅定。
織香听了也不氣惱,她只是悄悄把暗示的眼神向麥玉霞望去,麥玉霞立刻會意,趕緊幫腔︰「薇亞,出去散散心吧!」
「你想去嗎?」薇亞轉身疑惑地看著麥玉霞。
「應該是吧!今天天氣這麼好,偶爾換個心情,離開市區,到郊外透透氣也很不錯……」麥玉霞溫婉地說。「那好吧!既然你想去,我們就跟他們一起去了。」薇亞語氣相當無奈。
「對嘛!今天踫巧鄭叔叔說要去卓蘭著貨,他公司里有一批貨,最近包給卓蘭的小堡廠代工,他想去巡察進度,我就說我們跟他去卓蘭玩,他去看貨,我們看風景,兩全其美。你們兩個趕快準備一下,下午陽光強,多擦點防曬乳液,待會兒就出發了……匕織香說完話,滿意地回寢室化妝更衣。
鄭國詩等在客廳里,獨自坐在沙發上著報紙。薇亞在房間里換衣服,麥玉霞也來到客廳,和鄭國詩一超看報紙,他們兩個各自盤據著一張沙發,既不交談,眼神也從不互看。麥玉霞打從少女時代開始,認識了金薇亞,也同時知道了鄭國詩,十年來,她見過鄭國詩無數次,鄭國詩也同樣看熟了麥玉霞,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兩人之間,從來沒有正式交談過任何一句話,即使他們常常必須像現在這樣——一起坐在客廳里,共同分享一份報紙……
當麥玉霞與鄭國詩兩個,幾乎連報紙的分類廣告都看完了之後,金薇亞母女才終于打扮好,準備要出門。織香今天似乎特別快樂,臨出門前,她找出了三頂漂亮的草帽,帽上裝飾著醒目的蝴蝶結,織香先挑了一朵金鳳蝴蝶,配她自己挪身茶色亮金的絲質套裝。然後她把紫蝴蝶給了薇亞,搭配薇亞的紫色紗質碎花裙,蝦後哪頂綠瑚埃,日好和麥玉霞的淡綠棉質背心裙相映襯。
大約下午雨點左右,織香、薇亞和麥玉霞,坐在鄭國詩舒適豪華的轎車里,吹著冷氣,外頭世界盡避烈日灼熱、路況不平,卻絲毫影響不到車內的她們。薇亞和麥玉霞坐在後座,各自據著一扇車窗,呆望著窗外,不知是想心事,還是看風景?織香和鄭國詩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閑話,鄭國詩不是那種擅長調笑的男人,因此他的話題通常離不開公司的業務狀況和報紙上的新聞時事。
卓蘭的鄉村,景色秀麗樸雅,遠處是層峰相疊,翠墨潑染的群山,近處是一畦接一畦,農人辛勤墾植的美麗果園。熟透的軟枝楊桃,在空氣中散發著誘人的甜味,一串串紫水晶般的葡萄,垂掛在綠色棚架上,吸收日光的照耀,農家屋舍旁所種植的絲瓜,像玉一樣鮮翠可愛
「借問在座有沒有客家人?」鄭國詩忽然語氣詭異地問,這句話當然是要問麥玉霞,只是麥玉霞一時竟領會不過來。
「鄭先生在問你話!」薇亞扯了麥玉霞的衣袖。
「間我什麼?」麥玉霞從發呆里忽然回過神來,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問你會不會議客家話,待會要請你當翻譯員。」薇亞故意逗麥玉霞。
「不行!我不會……」麥玉霞信以為真,急著推拒.
「既然如此,那我要鄭重宣布一件消息——我們現在已經進入豬舍,請大家待會兒下車走路要小心,別踩到豬糞了!」鄭國詩說完話,自己先干笑兩聲,織香和薇亞也忍不住笑了,就麥玉霞一個人,呆頭楞腦,不仰听不懂鄭國詩的俏皮話,竟然還信以為真.
「為什麼我們要去豬舍?哪不足很臭嗎?」麥玉霞滿臉納悶,低聲間薇亞,
薇亞一听,簡直被逗得樂不可支,她笑得掩臉捧肚子,解釋給麥玉霞听︰干不是真的豬舍,只是在說農家村,那足鄭先生諷刺人的話。」
「是很臭!待會兒你下車,千萬則呼吸,否則被燻中毒就麻煩了!」鄭國詩著麥玉霞一派天真,忍不住繼續逗她。
「鄭先生,我同學人很單純,你不要老說些雙關語,害她緊張!」薇亞笑嘻嘻跟鄭國詩說話,
鄭國詩把車開過一段碎石路,停在一棟石綿瓦搭建的建築物前面,車子尚未熄火,一個體型敦實矮健的中年婦人,遠遠迎了過來。那婦人身上穿著尼龍花布衫和半長褲,頭發燙得貼松,臉上堆滿巴結討好的笑容,謙卑的腰不敢挺直似的。
「看見那個客家婆沒有,別看她個子長得矮小,人倒精明厲害得很,她是這個村子代工團的團長。」鄭國詩下車前,不忘了先用調侃的語氣向大家說明。
「今天真是難得,不知道什麼風把貴人都吹進了我們這個小地方,鄭董今天怎麼有空來?哇!鄭董真是好福氣,夫人氣質這麼高貴,兩個小姐也都長得漂亮……︰「那婦人拉長聲調,說話時鼻笑嘴笑,只有眼楮不笑。
鄭國詩轉那婦人滿嘴的阿諫,未曾理會,織香也是淡然處之,不把眼神和那婦人交會。薇亞看那婦人的舉止氣味,隱約就想起了一個仇人來——葉千算,光是外表體態像,還不算什麼,就是那婦人講話時呼呼嚷嚷的客家腔調,最讓她覺得刺耳。一行人當中,只有麥玉霞向那婦人露出笑容,那婦人感激地對麥玉霞連連點頭,笑吟吟回報她的善意。
「黃嫂,你賺那麼多錢,生活還過得這麼節省,連冷氣都舍不得買……︰「鄭國詩跨進那棟石綿瓦搭建的建築物里,看見幾名做代工的客家婦女,聚在那悶熱的屋里,圍著簡陋的工作台,正勤勞地埋頭穿線,織著網球拍。那屋里到底堆滿了加工品,織香、薇亞、麥玉霞只好站在騎樓下。
「哪有賺什麼錢!你們當大老板的才賺錢,我們只是賺一口飯吃罷了!很抱歉,客廳亂糟糟,請大家委屈一下,坐在門外比較通風涼爽。」黃嫂說著,額上沁著汗珠,急得喊兒子、罵女兒,叫家人搬椅子出來給客人坐。
鄭國詩故意走到工作台前東翻西看,檢查那些加工成品的規格。織香、薇亞、麥玉霞坐在騎樓下,忍耐著電風扇吹來的一陣陣熱風。薇亞低聲向母親埋怨那鐵制的圓凳難坐,織香沒說什麼,只是站起來到處走走看著,薇亞跟隨在母親旁邊,不肯再生那硬鐵凳,只有麥玉霞坐得住。麥玉霞心細,看見那屋里深處,有個穿舊汗衫的中年男人,閃身探了一下頭,立刻又縮回去,想必那人是黃嫂的丈夫吧!黃嫂的兩個女兒,大約十二、二歲,趁著假日也幫忙母親做加工,黃嫂的兒子,只有八、九歲的年紀,好奇地走到門外打量鄭國詩的轎車,後來也和父親一樣,一溜煙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這麼大一片葡萄園,收成以後,利潤很高吧?」織香站在騎樓下,眺望著門外的葡萄園,忽然轉頭問黃嫂。
「今天葡萄豐收,價格卻大跌,其實也沒什麼利潤。您要是不嫌棄,采些回去吃好嗎?」黃嫂趕緊回答。
「當然好,就怕你舍不得!」鄭國詩立刻開玩笑地
「鄭董愛說笑!自己家里種的葡萄,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鄉下土產,就怕你們嫌棄,我哪會舍不得……」黃嫂嘴里說著,立刻準備采葡萄專用的簍子和剪子,戴起袖套,喊女兒出來幫忙采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