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索性偷得半日閑,與你好好聚聚。」他倒也干脆,說不辦公,便真的不再理會下屬的求見。
書函被他丟在了一邊。命人將剛端上的糖果與糕點送到天雨亭中,他拉著語蝶在亭中石椅上坐下。
侍從在旁侍候,語蝶不著痕跡地甩開他的手,想起身坐得離他遠些。誰知沒等她起身,又被他霸道地拽到身邊。脖頸突然一癢,听到耳邊低語︰「你再躲,我就當眾吻你。」
他的任性妄為,語蝶也是清楚的。以前與他親呢是有目的,現在她只想醫好他的傷後,速速離開,再也不想跟秦家人有任何關系了。只是若現在拂逆他,任何事情他都是能做出來的。她不想當眾做出羞人的事,皺皺眉,便真的坐在了他身旁。
秦冷杉似乎很有興致,他笑道︰「來,我們下盤棋如何?」
「語蝶已經發過誓,今生再不踫棋盤。」
秦冷杉挑下眉,似乎了悟到什麼,又道︰「那就給我彈一曲吧!三年沒听到你的琴聲了。」
語蝶點了點頭。心想︰彈琴時他應該會放開自己的手,總不會讓她單手拂琴吧!秦冷杉立即命人去取琴。
「來,吃一口。」秦冷杉拿塊糕點遞到她嘴邊。語蝶一怔,見他突顯的溫情,她忽然有些不適應,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他寵愛她時,經常拿糖果喂她。興致好時,更是什麼都不顧地以嘴喂食,逗弄她滿面羞紅,方才罷手,他在旁更是放肆地大笑。那時她雖別有目的,但心中歡愉也是有的。試問,世間哪個女子不想被人寵愛呢?
語蝶輕咬一口,人口即溶,是上好的點心。嘴里的苦澀慢慢淡去,倏然,看著桌上的點心,她驀地意識到了什麼。隨即突然想起,秦冷杉平日是從不吃這些東西的。而點心擺上許久,除了喂她之外,他也的確未曾動一下,看來點心是為她準備,難道是因為她喝了一口苦藥嗎?語蝶的心緒突然煩亂不已,瞬間又是酸澀,又是甜蜜,又是無奈,又是恐惶,以致無所適從,無措至極。幸好,這時琴已拿來。她手拂琴弦,借以掩飾自己的慌亂。
琴聲悠揚和婉,如潺潺流水,流澗山間,清幽寥寥,最後以一個高亢的顫音結束全曲。秦冷杉拍掌,笑道︰「你的琴技越來越嫻熟了,听之令人目眩神迷,魂魄難歸。」
語蝶只是淡淡一笑,將鬢角的發絲向耳後拂了拂。秦冷杉卻是心神顫動,三年前的語蝶,妖艷嫵媚,舉止妖嬈,如盛開牡丹,炫目耀眼,魅惑撩人。三年後再次相見,妖艷盡去,只留一世風華,恬靜高雅,淡然從容。這才是真正的她吧,但卻越加動人魂魄,撼人心神。
他向來隨心所欲,狂妄霸道。興致一來,從不顧場合,伸手便將語蝶抱入懷中擁吻……
分開三年,他對語蝶愛極、寵極,又恨極、怒極。費盡了心機,終把她逼回身邊,卻知她對大哥仍未忘情,心思也不在他身上。今日見她彈琴,不經意間露出了羞澀之意。秦冷杉也是心思細密之人,她臉上的神情又是慌亂,又是無措,他怎會看不出。況且,他頗通音律,琴音之中矛盾糾結,隱含著淡淡情愫,因而矛盾,因而慌亂,自然是因他所致。想到他也能牽引她的情緒,驚喜之下,他哪還忍得住呢!
抱著懷中柔軟馨香的嬌軀,忘情索吻,卻突然察覺唇下一涼。他驚訝地抬頭,這才發現語蝶早已淚流滿面,眸中淒楚,迷茫望向天際的藍天白雲。
她對秦冷杉苦澀一笑,道︰「青天白日,你當真以為語蝶如妓女般不知羞恥,放蕩形骸對不對?」
秦冷杉一驚,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瞬時熄滅了所有的,冷聲道︰「你們全都下去。」亭中只剩下二人,秦冷杉心痛地將她擁至懷中,輕撫她的後背,柔聲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我不做,不做便是!」看她梨花帶雨,淒然絕望,簡直比利刃穿心還令他難過。
想到她以前假意與他歡好,表面愉悅,內心一定就如此般絕望無助吧?而她忍人所不能忍,竟都是為了他那個大哥!想至此,胸中立時有一股怒氣竄出,燒紅了他的雙眼。他暗自發誓,一定要將大哥從語蝶的心中連根拔除,讓她心甘情願地屬于他,只屬于他。
壓下心中的盛怒,他放柔聲音哄著︰「好了!乖,別哭了,別哭了!原來我的蝶兒竟是水做的啊!」
又叫她蝶兒了嗎?他已經好久不曾這樣叫她了,她真的傷他很深吧?
「其實你不必顧慮我的感受。」她由他懷中抬起頭,淚無聲地流下,也無聲地停止。
她慢慢平靜下來,「我害你失去虎嘯山莊,害你在天下人面前丟失臉面,害你中毒至今未愈,你該恨我的,你留我性命其實是想折磨我吧?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很多,不是嗎?你何必……」
「別說了!」秦冷杉突然冷硬地打斷她的話,
「你想激怒我是不是?你想離開了是不是?」他冷哼一聲,繼續道︰「調養身子的藥方已然配出,你覺得我們兩清了,便想走了是不是?你不是說你不再欺騙,你不再玩弄心機了嗎?你現在如此又算什麼?」
原來他知道啊!原來她的演技這樣拙劣啊!如此精明強勢的他,三年前竟會中計,當真可笑。他當時一定愛慘她了吧?不然怎會鑽進她的圈套。而現在……她苦笑,只說了四個字︰「情,何,以,堪!」便嘔出一大口血,暈倒在秦冷杉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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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時,已是黃昏,秦冷杉坐在床頭,情景好熟悉,幾日前便也是這樣吧?這次她沒有說話,他也沒有強吻她,兩人的眸光就這樣默默地凝視著對方。直至月上中天,直到清輝灑人,滿室光華,映入彼此深邃的眼中。
沉寂中,秦冷杉突然開口,他的聲音低沉徐緩,少了平日的霸氣與凌厲,「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語蝶靜靜地回道,「你回山莊時,我陪同大少爺去柳園看你。當然,那時你還沒注意到我。半個月後,你來大少爺的書房,看到拿下面具的我,這應該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見面吧?」
「錯了。」秦冷杉微微地搖了搖頭,「我第一次看見你的真正容貌是在虎嘯山莊的門口。」
「山莊門口?」
「對,不過那時你只有十歲,剛到虎嘯山莊沒多久。有一次,我出去游玩回來,走到莊門時,看到一位漂亮的小泵娘在跟一個中年男人爭執。我好奇地瞥了一眼,卻發現那位小泵娘有一雙異常清澈的雙眸,好似可以洗去一切的污濁,那一瞬間我便被那雙眼楮俘獲了。听了你們的談話,知道那個男人是你舅舅,他說無論怎樣,他也照顧過你。他賭輸了錢,想讓你替他還債,你當時只是冷笑,然後,從門房那里借來一把匕首,一個碗。倔強地站在他面前,毫無遲疑地劃破自己的手臂,直到流了滿滿一碗的血。你對那個已經嚇得驚呆的舅舅說,這碗血就是還他當日收留兩月之恩,從此再無瓜葛。你那時個子很小,也很瘦,就連聲音都是那樣稚女敕,但氣勢卻遠遠壓過了你那個身材魁梧的舅舅。小小年紀居然如此冷靜,如此狠絕,當時我便決定要你了……」他語聲一頓,見語蝶正驚訝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