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是我老婆。」
「我已經把所有的利害都想到了。現在你卻要否定我做的一切努力!」
「我們先前有過這方面的共識,你應該知道原因。」
「我們可以讓我媽媽誰都不要說啊。」
「是嗎?」他平靜的問,「那你原先干嗎不敢告訴她你是假死?為什麼克里堅持不讓你告訴她?」
塔西婭沉默地看著他。這點上她無話可說。但她感覺自己的獨立被人粗暴地橫加干涉。她想要和過去的世界維持脆弱的聯系。有時候她有種強烈的感覺,好象她已經不存在,已經和過去的種種一刀兩斷。那是她最無助的時候。而現在,也沒人能理解她的心情,幸福和失落同時存在心里。她的丈夫雖然富有同情心,但在這點上絕對不會妥協。他說了算。
「你阻止不了我的想法,」她反抗地說,「除非你整天都盯著我。」
「我不會監視你,」他柔聲同意她,「我也不會強迫你。我是你的丈夫,有權利—也有責任—保護你。」
塔西婭知道自己不該發脾氣,但她不想就這麼讓著他,「那麼我會讓這樁婚姻無效!」她突然覺得腰上一緊,被拉近一具憤怒的胸膛。
「你在上帝面前起過誓了。」他自牙縫中蹦出字,「你的誓言比那些法律文書還要重要。就算你有本事殺掉一個冷血的男人,也不能毀壞心靈的誓約。」
「如果你相信的話,那你對我根本一無所知。」塔西婭回答,奮力掙開他的懷抱,快步離開走進別墅,留他一個人待在原地。
第八章
晚餐時分他們倆都不說話。餐廳地面上鋪著黃色意大利大理石,家具是威尼斯式的,天花板上描繪著神話人物的故事,在16世紀完工。盡避食物如常可口,塔西婭卻難以下咽。
換做是以前,此刻是她一天中最喜愛的時光。盧克會把他過去的所見所聞描述給她听,並誘哄她多說些俄國的人事。有時他們會討論上流社會的某些習俗,或者互相調侃。有天晚餐時,塔西婭坐在他的膝上,邊喂他邊教他如何用俄語說。
「Yah'blahkah,」她說,並小心地喂他一勺水果,「是隻果的意思。Greebi是蘑菇的意思。這個,Ri'bbash,是魚的意思。」她因他的發音而發笑,搖搖頭指正他,「英國人發‘R’時太靠後了,要抵著牙齒說,ri'bbah。」
「Ri'bbash,」他遵命,引來她的另一陣大笑。
「來,喝點酒有助放松你的舌頭,」她將酒杯舉到他跟前,「這是vino'byeh'lahyeh。抵住舌頭說。要想說好俄語,發音不用太用力。口腔要保持圓形……」她以手指幫助他,最後兩人都笑起來。
「告訴我,吻,用俄語怎麼說。」他說,把她拉近胸膛。
「Pahtsyeloo'eey。」她雙手繞上他的脖子,嘴唇蓋上他的。
塔西婭懷念過去的美好時分。自兩人的爭執發生後已經過去了數小時。她知道自己的確有點取鬧過分。連她自己也不清楚怎麼會發這麼大脾氣。想要道歉的話已經在嘴邊盤旋,但驕傲迫使她把道歉的話硬生生吞下去。而且,原先那位充滿愛意的丈夫此刻成了個面無表情的陌生臉,對兩人無話可說的尷尬境遇毫不關心。
塔西婭心里的哀痛分秒上升,她灌下三杯紅酒以驅走內心的不適。最後她終于決定獨自回兩人的臥室去。她遣開女僕,月兌掉衣服,果身鑽進被子里。酒精讓她昏昏沉沉地睡得很死,幾乎沒感覺到盧克半夜上床。
她身處紅黑濃霧籠罩的夢中,她在教堂,周圍是正在燃燒的蠟燭,濃煙彌漫氣息嗆人,她無法呼吸,雙手扼住脖子痛苦地倒在地上,抬頭看向牆上的聖像。請。請救救我……聖像們憐憫的臉孔漸漸模糊,她感覺到自己被舉起,放進一個狹窄的箱子里。她手抓住箱子的邊緣,想起身出來。尼可拉斯安基洛夫斯基的臉出現在她上方。他黃色的眼楮像惡狼般盯著她,露出邪惡而得意的笑容,「你跑不掉的。」他嘲弄道,然後蓋上棺材蓋。她因棺材砰然的大力蓋上而尖叫,大聲尖叫。
「盧克!盧克——」
他搖醒她,抱住她蜷縮成團的身體,「我在這兒,」他一遍遍地說,她緊攥住他,因恐懼而喘不過氣似的呼吸,「我在這兒,塔西婭。」
「救救我——」
「沒事了,你安全了。」
噩夢未了。塔西婭顫抖著臉埋入他的頸窩。「尼可拉斯,」她試著拼湊成字,「他……他把我埋到棺材里。我……我怎麼也出不來。」
盧克坐起來,把她摟進懷里,像待孩子般輕輕搖著她。雖然在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臉,但他的臂膀堅硬有力,讓她漸漸放松。「只是個噩夢,」他喃喃安慰,「尼可拉斯離這兒還遠著呢,你在我懷里絕對安全。」
「他就快要找到我,他會帶我回去。」
「甜心,」他低聲說,「沒人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塔西婭想試著抑制淚水,「今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干嗎要說那些——」
「噓。沒事了,都過去了。」
她突然爆發出壓抑的抽泣,「我快被這樣的噩夢弄瘋了。如果以後再夢到這個,天哪,我都不敢睡覺。」
盧克擁緊她,以甜蜜的情話安撫她。她濕濕面頰下的男性肩部肌肉繃緊,她因他肌膚的氣息而嘆息。他的手在另一邊,觸向她的胸部。「別停下來,」她低聲請求,全然地轉向他,以從未有過的渴望而需要他。
「永遠也不會。」他吻她,舌頭技巧性地探索她的口腔。同時,手指移動到她的頂端。
「我愛你,」她說,感覺慢慢恢復精力。她躺在他胸前,「以前我不敢說。」
他溫柔地摩挲著她的發,「為什麼現在敢說了?」
「我忍受不了,因為心里總有話噎著。而且,我不想我們之間還有秘密阻攔。」
盧克吻吻她的前額,她感覺到他在笑,「沒有秘密,」他低聲,「沒有謊言,沒有恐懼……沒有過去。」
「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至少我們已經擁有彼此,」她說,感到欣喜的滿足,「大多數人都不會如此。我想這足夠了。」
「一生的時間可不夠。」盧克摟緊她,感覺到她脆弱並逐漸回復的內心。雖然他不信宗教,但此刻他在心里默默祈禱。謝謝你,上帝,帶她到我的身邊……
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愛瑪似乎又長高了不少。她跑進倫敦的別墅,紅色的長發揚起,高興地抱住塔西婭,「貝拉米爾!我非常想念你和爸爸!」
「我也很想念你,」塔西婭說,親切地擁抱她,「山森怎麼樣?」
「哦,我們沒辦法帶它來,只有把它留在鄉下,」愛瑪做了個鬼臉,「它叫得恐怖死了。要兩個僕人才能拉住它,否則它就竄上馬車了。它叫起來就像這樣——」她模仿狗兒的吠叫,令塔西婭開懷大笑,「然後我就告訴它,我們會盡快趕回家的。」
「你有堅持學習嗎?」
「沒有啦。女乃女乃從來不追著我學習,只是有時候她會說‘去看本大點的書。’爺爺老是和他的老朋友會面,要麼就躲在角落里吃女僕的豆腐。」
「哦,親愛的。」塔西婭微笑著慢慢和愛瑪走進前廳,看到盧克正和她的母親—公爵夫人私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