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常穿法式的長裙。」塔西婭說到,懶懶地強調個中重點。
「法式時尚,」霍丁先生輕蔑出聲,並自衣架上拿出示範樣品。「特點是下擺提高,胸線下低,點上荷葉邊,流行洋紅色……成百上千的英國女人為之驚嘆,夢求自己擁有一件真正來自巴黎的衣服!可是您,斯柯赫斯特夫人,我們會為您定做專屬的優雅長裙。一旦穿上我們的衣服,您就會對所謂的巴黎時尚不屑一顧。」他上前,壓低聲音,好象兩人在密謀什麼似的說,「我保證讓你驚艷四方,斯柯赫斯特會迷得根本不去計較花費了多少錢。」
塔西婭瞥向自己的丈夫,後者正坐在天鵝絨椅子上,兩個店員正在全心地招待他。一個堅持給他斟茶遞水,另一個忙著攪拌方糖。塔西婭因兩個姑娘的大獻殷勤而皺起眉,而盧克則回報以無辜及無可奈何的聳肩。
這不是第一次看到其他女人受盧克英俊外表的吸引,上次是在艾許伯恩家,只要盧克出現,無論什麼年紀的女人都會興奮出聲,咯咯輕笑,眼皮也不眨地盯著他看。塔西婭一開始還覺得有趣,而慢慢地心里的怒火就像爐子上燒著的水一樣開始升溫。雖然盧克什麼都沒有做,可她討厭圍在她丈夫身邊的鶯鶯燕燕,而且她有種沖動要跑過去趕走她們。
艾麗西婭走過來,安慰地擁住她的肩,「塔西婭,你的目光和刀子差不多。我請你來這兒是要多交些朋友,你這樣可不行。」
「她們想誘惑他。」塔西婭悶悶地說,注視著那堆人。
「也許。不過她們已經努力好多年了,盧克可從來沒給過她們好臉色。」艾麗西婭笑起來,「別以為盧克不知道你的反應,妹妹。他不想讓你吃醋。」
「吃醋!」塔西婭輕叫,忿忿而又驚訝。「我才不是——」她突然住口,感到胸口尖銳的刺痛。她頭一次有這樣的意識,認定他屬于她。接下來的整晚,她都佔有欲十足地寸步不離盧克身邊,對每個想過來獻殷勤的女士冷漠點頭。
發生那幕小插曲後,塔西婭認為有必要給自己添置幾件漂亮的衣服,以便讓盧克傾心地無暇顧及其他女人。她中斷他喋喋不休的陳述,手放到他的臂上,「這些衣服真是漂亮,」她稱贊,「您是個非常有天分的設計師。」
梅蘭.霍丁因她的贊美高興異常,被迷惑般直盯住她的貓眼看,「侯爵夫人,我非常榮幸能為您做整體造型設計。」
「我不想模仿任何人,霍丁先生。我希望您能為我設計出獨一無二的風格,比我現在能見的這些更媚惑。」
霍丁先生看來對這個點子興奮不已,他吩咐助手拿來幾本最新的雜志。他們嘀嘀咕咕商量了很久,喝了N多杯茶後,盧克終于不耐地起身將她拉到一邊,「我要離開一會,你一個人行嗎?」他靜靜問。
「當然沒問題,」她回答,「我們還得忙上好久呢。」
「你會害怕嗎?」
她因他的細心而感動。盧克明白她有多害怕被尼可拉斯找到,所以在公眾場合他從不讓她落單。他們的住宅以柵欄和鎖具保安,僕人們也時刻警惕著陌生人的動向。出于謹慎考慮,她依舊維持凱倫.布琳斯的身份。除了愛瑪和艾許伯恩一家以外,所有的人都認為她實在是夠幸運能釣到這個金龜婿。
她仰起臉,給丈夫一個安慰的笑容,「我在這里會很安全的,去吧,別擔心我。」
盧克低頭吻吻她的前額,「我很快就回來。」
塔西婭和霍丁商量了很久後,終于確定了幾項初步的方案,他們這才有空歇下來,發現已經被埋在絲緞、天鵝絨、美麗諾和府綢堆里了。霍丁坦誠地傾慕道,「斯柯赫斯特夫人,我相信一旦您穿上先前的設計,倫敦的每位女士都會競相模仿您。」
塔西婭滿意地微笑,他則幫她從布料堆里月兌身。她已經很久沒穿象樣的衣服了,對那件黑色長裙也有點穿膩了。「霍丁先生,」她問,「我想今天下午就先買件裙子,您店里有合適的現貨嗎?」
他沉思半晌,「我想沒問題,有幾件襯衣和裙子很合適。」
「非常感謝。」
一個名為蓋碧的小巧金發女店員帶塔西婭來到穿衣室,房間里有多面落地鏡放于不同的角度,她幫她換上酒紅色的裙子,和前胸綴滿白色蕾絲的白色襯衣。外面套件象牙色的緊身小外套。塔西婭非常喜歡上衣袖子上的粉花綠葉刺繡圖案。「真漂亮,」她驚嘆,「請幫我記在帳上。」
扒碧羨慕地看她,「很少有人能穿上這件。只有像您這麼苗條的身材才穿得進呢。不過裙子的腰圍那里好象有點大。如果您願意等等,夫人,我去拿針線來縫進去幾寸就好。」她轉身出去,關上門,房間里只剩塔西婭一個人。
塔西婭滿意地轉圈,驚嘆于優美的紅色裙浪。從多面鏡子中能看到上身的效果。整套的剪裁合身款式新穎,比以前在俄國穿的那些少女裝更增添成熟。她猜測著盧克等下看到她後會有何反應,因自己的想法而開心地笑。她在房中央停下,梳理著蕾絲邊,輕撫上衣的精美刺繡。
一陣陰影突然掠過。她的笑容僵住,渾身起雞皮疙瘩。她站在四面都是反影的屋內,照映出大片紅色和象牙色,還有十幾雙眼楮。是她自己的眼楮。陰影悄悄略進,又漂浮出鏡,慢慢靠向她。這不是真的……但她非常害怕。她的耳朵充斥著高分貝的尖銳亢聲,她坍倒在地,無助地臥在萬花筒鏡面前,肺部因缺氧而大力呼吸……呼吸……
有什麼東西觸動了她的眉。一個男人面對她,她瞪著米哈伊安基洛夫斯基青灰色的微笑臉龐,他黃色的雙眼緊叮著她,喉部流出汩汩的鮮血,他張開嘴,呼喚她的名,「塔西婭……」
她尖叫著掙月兌開他的禁錮,在房間的某處,還有一個人。三人再度形成死亡現場的三角鉗勢,在這個充滿紅色和金色的房間,上演著當時的悲劇場景,一遍又一遍……塔西婭以手捂住臉,「不,」她低喊,「走開,走開——」
「看著我,塔西婭。」
是她丈夫的聲音。她的身軀好象被電流擊中一般抖得厲害,她顫抖著抬頭向上看他,耳中的轟鳴漸漸消失了。
盧克在這兒,古銅色的臉蒼白,雙眼銳利地發藍。她看著他,害怕她一移開目光他就會消失,米沙會再回來。她一定是瘋了,差點把自己的丈夫當做幽靈。她無助地笑起來,脆弱的笑聲自唇間溢出。盧克沒有動,他以認真嚴肅的表情看著她,直到她意識到自己有多反常。她停下笑,舉起衣袖擦掉眼淚。
「我剛才又看到了米哈伊,」她沙啞地開口,「那一幕又來了。所有的事我都看到了,他的脖子上插著刀,血往外冒,他動不了,就抓著我——」
盧克無聲地低喃著什麼,想把她拉進懷里,但她抗拒,「屋里還有一個男人,」她說,「另外有人在。我直到剛才才想起來。」
他全神貫注地問,「是誰?僕人?還是米哈伊的朋友?」
塔西婭猛烈地搖頭,「我不知道。但他一直在那。他就在現場,我肯定——」她看到房門打開時住嘴。
扒碧困惑地走進來,「夫人?」女孩問,「我好象听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