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冠不整,背心敞開,襯衣領子松開。火把金色的光芒照射在他身上,看起來就像波嘉朵夫—俄國傳說中的英雄一樣俊美。他的藍眸捕捉到她的,熾熱而直接。
人群開始涌動,塔西婭雙腿像灌鉛般沉重。她站著不動,直到後面有人抗議,「嘿,小泵娘,累的話就到一邊去休息吧!」
「對不起,」她匆忙地移到路邊,人潮迅速填補了她的空白。
她本想快速逃離,但斯柯赫斯特爵爺比她想的更早出現。他攬住她的腰,低聲說,「跟我來。」
後排的房子遠離了喧鬧的人群和歡呼。塔西婭感覺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所有的聲音。斯柯赫斯特大步地前走,她不得不小步跑才能跟上。他正在為了什麼事而生氣。她不該來舞會,她應該本分地待在屋里。現在斯柯赫斯特只言片語就可以將她撕得粉碎,也許會就地解雇她。
他拉著她遠離房子,走進村邊的小樹林。倆人走到一棵大樹下,他松開了她的腰。
塔西婭看著他陰暗不明的臉,卑謙地先開口,「我不該來跳舞。」
「干嗎不?今晚所有的人都可以做任何喜歡的事。」
她的懊惱轉為驚訝,「你不是在生氣?」
他走近了點,避開她的問題,「你看上去像個吉普賽人,頭發很有味道。」
這番意料不到的評論讓塔西婭感到困惑。今晚的斯柯赫斯特和平時不太一樣,他習慣性的冷漠自制不見了。他的嗓音、舉動中摻加著危險的訊號……她感覺到自己像獵物般被盯上了。她警覺地後退,差點被樹根的盤節絆到。他及時伸出手穩住她的肩,等她平衡後,也沒有放手的意思。他舉起另一只手,把鉤子抵在她耳後的樹干上。她被困住了。她敏銳地感覺到他結實的身軀散發出的氣息,因不安而後退,直到後背抵上樹干。
他喝多了,她狂亂地想著,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嗎。「先生……你喝的太多了。」
「你也一樣。」
他緩緩地靠近,她聞到他呼吸中帶著甜甜的酒味。塔西婭無力地後仰。樹葉遮住了淡淡星光,此刻倆人處在全然的黑暗中。
他溫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她發出輕喘,無助地想躲避,「不,」她無力地低聲請求。
「不?」他重復,聲音低醇。「那你為什麼跟我來這里?」
「我……我以為」塔西婭艱難地呼吸著,「我以為你生氣了,我以為你要私底下朝我發脾氣。」
「你寧願那樣也不想要個吻?」
「是的。」
他因為她急切地回答而輕笑,手指滑動到她的頸後,觸模到她緊張的肌肉。他手指傳來的熱力令她輕顫。
「你怕我。」他低聲說。
她尷尬地點點頭。
「是怕這個?」他晃了下鉤子。
「不是。」其實她也不知道害怕他什麼。她對他有奇怪的感覺,所有的感官在面對他時都異常敏感。他暖暖的呼吸觸動她的頭發,讓她全身震顫。她手握成拳,放上他的胸膛,徒勞地想抵擋他的靠近。
「來個幸運之吻如何?」他提議,「我覺得你需要好運,布琳斯小姐。」
她緊張地干笑出聲,「我不相信運氣。我……只會祈禱。」
「干嗎不兩個都信呢?別緊張,我不會傷害你。」他漸漸靠近。
「我得走了,」她不自在地找了借口,想把他推開。斯柯赫斯特比她動得更快,一把抓住她僵硬的身軀。他的手指纏上她的卷發,一圈,兩圈,直到溫柔地把她拉近。他的臉正對她前方,手指固定在她頸後。塔西婭無力閉上眼,感覺到唇上落下一個溫柔的親吻。
他更緊地擁住她。輕輕地以吻刷過她的唇,一遍又一遍。她曾領教過他的暴躁、不耐……任何方面,但沒感受這溫柔、熾熱的雙唇。他的唇自她的面頰滑到她的耳朵,然後到喉部,讓她的脈搏狂跳起來。塔西婭突然有種沖動,想緊緊地靠在他懷里,享受黑暗中的歡愉。但她過去從未在他人面前失去自控。這項認知讓她的理智恢復了。「別……」,她的聲音听上去像被壓住一樣悶,「請住手!」
他正色地看著她,「你是如此甜蜜,」他低聲道,手從她發間垂落,帶下了束在她發辨上的花束圈。他的手指游移到她的下巴。
「爵爺,」她不溫地開口,深吸一口氣,「先生,我希望……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最好假裝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如你所願,」他的大拇指溫柔地刷過她的下巴。
她尷尬地點點頭,貝齒緊張地咬住下唇。「是酒的緣故,還有舞蹈。」
「當然,鄉間的舞蹈總是讓人興奮。」
塔西婭臉紅地意識到他正在諷刺她。可沒關系。至少這是個很好的借口。「晚安,」她說,快速地離開。「我得馬上回屋里去。」
「我陪你回去。」
「我想一個人走,」她突兀地拒絕。
短暫的沉默後,他輕笑起來,「好吧。如果你出了事可別怪我。可是我想今晚同樣的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她步履輕悄地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盧克靠在她先前靠過的樹上,煩亂不安地踢著腳下的泥土。他盡力壓抑自己的渴望,盡可能地溫柔待她。很久就沉寂的鮮活地復蘇起來。他想帶她上那張大床,狠狠地愛她一個星期,甚至永遠。一股罪惡感流入他的思想。他突然很氣她,因為她給他平靜的生活帶來了危險的起伏,她讓他對瑪麗的記憶開始遠離。
她很快就會離開。不會太久,月底就到期了。查爾斯會給她找個新地方安置,他所做的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模糊她的樣子。他挫敗地猛擊樹干,鉤子在樹干上劃出深深的刻痕。他大步走開,離開人群、離開燈光、離開慶典。
塔西婭站在窗前,不帶欣賞地瞪著窗外的景色。她依然還記得他暖暖的呼吸,溫柔但隱忍不發的力量。她孤獨地太久,所以在他臂彎里才會如此驚慌和緊張的甜蜜。在他懷中是如此舒適,如此心安,她深深為之觸動。
她慢慢地用手指輕觸嘴唇。斯柯赫斯特必定會為她的生澀感到有趣。在此以前她從未被吻過,最親昵的行為也僅止于和米哈伊安基洛夫斯基在定婚後的敷衍擁抱。
米沙——他的家人和朋友們這麼稱呼他——是英俊和放縱的混合體。他喜歡奢華的裝扮,噴大堆的古龍水,頭發很長,私底下很懶。大部分時間他漂亮的金色雙眸都因吸食鴉片而變得萎靡空洞。
她的腦中突然閃過聲音,塔西婭不舒服地搖搖頭。
「米沙,我愛你,比她愛你更甚一千倍。她無法給你所要的東西。」
「你這善妒的老笨蛋,」米哈伊回答,「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聲音消失了,塔西婭困惑地皺起眉頭。剛才那聲音,是過去的記憶?還是她的幻像?她挫敗地坐下,臉埋在手掌中,為不知名的東西感到痛苦。
隨著倫敦的社交季暫告一段落,富人們紛紛遷往鄉村度假。斯柯赫斯特爵爺在自家開辦了夏季的第一個晚會。所有的重要人物和社交人物都將在周末到來。塔西婭很難歡迎這樣的活動,這是對她隱蔽存在的潛在威脅。另一方面,艾許伯恩一家也會來參加,這可是不太多的好消息之一。塔西婭很高興能又見到自己的表姐—聯系自己脆弱過去的唯一紐帶。她希望有時間能和她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