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就繼續閉著眼楮吧,天使,因為你根本是盲目的。"
他起身離開她,在打開小門以前,停下來向那吉普賽女人喃喃交代一些話。若薇看見門關上,企圖尖叫,但卻發不出聲音。
美雅去找錢包,結果空手而返,回去時便放慢了腳步。她清楚記得吉普賽馬車的位置,但此刻它卻不見了。她眯起晶亮的棕色眼眸,走到馬車原先所在的地方。地上還有剛留下的馬車軌跡。
"小姐?"她遲疑地大聲呼喚。"尼洛?"
尼洛好像平空出現了,她如釋重負。他看起來很疲倦,還有點憤怒。
"我沒找到錢,"她告訴他。"很抱歉……希望里面的錢不多……"她困惑地住了口,隨即四下張望。"小姐在哪里?"她問道。他沒有回答,臉上變得毫無表情。"她在哪里?"美雅追問,她立刻緊張起來。
"她沒事。美雅,冷靜一點,不然我就要失去耐性了——"
"我已經沒耐性了,帶我去找她!"
"這是不可能的。現在跟我來,我會向你解釋發生了什麼事。我做了一些安排,美雅,我們會拿到很多錢,夠你買你想要的東西了——"
"我不要錢,我要見小姐。你對她做了什麼事?"美雅瞪著他,面如死灰。"哦,不,尼洛……為什麼?"她開始哭了。他左右張望,看是否有人看到。
"美雅,閉上嘴跟我來,否則我保證你再也見不到我了。"
"你的保證算什麼?"她泣道,不過還是跟著他走到離廣場很遠的地方,這時他停下來和她私下交談。當他看見她眼楮已經哭得又紅又腫,連聲詛咒。
"老天,別哭了,美雅!沒什麼好哭的,除非你這是喜極而泣。我們發財了,你明白嗎?"
"她在哪里?你傷了她沒有?"
"沒有,"他鄙夷地說道。"不用替她擔心。"
美雅瞪著他,雖然已經用手掩住了嘴,好像還是沒辦法不哭。她一直到現在才開始害怕她哥哥。當她了解他做了什麼事,心好像也死了一部分。不過,有部分的她仍然愛他,更有部分的她替他、替自己,更替若薇難過。
"你就是那個闖進旅館房間的男人,"她低聲說道。"你是用刀傷了他的人。直到目前為止,我甚至不敢去回想那件事,但是我心里始終猜想是你。"
"我用刀是因為他要殺我。"
"那是因為你想綁架若薇!"她叫道。"為什麼?"
"我認識了一些要人,"尼洛說道。"非常重要的人物,美雅……他們的勢力達到海峽對岸。這件事是他們要我做的,因為他們知道我在那家旅館的事,柏先生也住在那里。"
"為什麼綁架若薇?是為了讓先生傷心嗎?"
"不是,不是,不是……美雅,你不知道他們倆從一開始就騙你。她不叫柏若薇,而是貝若薇。我親眼看見過證據,一封她母親的——"
美雅困惑地搖搖頭。"她不是先生的表妹?"
"她是美男子貝于曼的私生女,全巴黎和英國大部分地方都流傳著這個謠言。我不確定人家要她的原因,反正那人出了一筆讓人瞠目結舌的高價,現在我們可以得到其中的大部分。"
"我不要!"美雅激烈地說道。
"這是你應得的。我不知道你居然設法接近她……或是說,接近柏先生。你是個無價之寶,美雅。"
"你怎能做出這種事?"她質問,眼神狂野。"他們對我們這麼好,你怎麼下得了手?"
"對我們好?"尼洛咆哮道。"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們給了我們一些善意和憐憫。可是錢,美雅……錢才能喂飽我們,讓我們過好日子,不用看人臉色。"
"我要回鄧戈堡。"美雅激動得連講話都發抖了。
"你不用回去。我會幫你買新的東西,不管你想要什麼——"
"我要回去了,"她重復道,口氣強硬。"我要等先生回來。等他回來,我們去找小姐,然後一起到英國去。"
"小白痴!"尼洛啐道。"別傻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你不懂嗎?你永遠也不會去英國,永遠不會找到若薇——"
"我會的!"美雅尖聲嘶吼,然後絕望地跌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幾分鐘以後,她又開始重復那幾個字︰"我會的……"
"美雅,你是我僅有的,我也是你僅有的,"尼洛柔聲說道。"從前是這樣,以後也不會改變。就算你設法讓柏先生相信不是你的錯,他不殺你……就算奇跡出現你找到了若薇……他們也永遠不會原諒你。若薇現在已經在怪你了……在回英國的旅途中只會使她的恨意更深。你對柏先生也夠了解的,他絕不會原諒幫忙搶走他女人的人。"
"是的。"美雅呆滯地說道,看著自己的淚水滲入干燥的土地。她的口氣忽然鎮定下來。"尼洛,你能不能阻止這件事?"
"太遲了。"
"那麼我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她低語。
"美雅……小美雅,"他說道,笑了,等明白她是認真的以後,開始沒把握了。"你不可能是認真的……你是我妹妹,我唯一心愛的人。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和我!你不會想離開我的……那樣你就一個人孤苦伶仃了。"
她走開時他開始跟上去。她停下腳步,轉身狠狠地盯了尼洛一眼,使他難以置信地怔住了,懇求地呼喚她的名字。這時她又走開了,離開村子,離開他,離開她的過去。
溫先生白著一張臉在門口迎接藍道,溫太太也是一臉淒然。
"怎麼了?"藍道詢問,溫太太搓著雙手。
"柏先生,他們去了市集就沒有回來。他們失蹤了,三個人都不見。那天下午我就派杰洪和其他男孩出去找。杰洪找到了美雅,她給你留下一張字條。"
"美雅現在在哪里?"藍道質問,將大廳掃視一遍。
"杰洪那個笨男孩……"溫先生開口了,可憐兮兮地清清嗓子。"他說美雅不肯跟他回來,他也沒有強迫她。我叫他再去找她,她已經走了。"
藍道喃喃說了個詛咒的字眼,從溫夫人顫抖的手中接過紙條。
先生︰
我知道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我為自己在此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而哭泣,我有罪,雖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我很希望能夠幫上你的忙,但是我只知道尼洛就是在巴黎傷了你的人,有人付了一大筆錢要把貝于曼的女兒弄到手。尼洛說他們會帶她橫渡海峽到英國。我祈禱你會找到她,上帝寬恕我。
"天呀,美雅……"藍道喃喃說道。"你為什麼要跑?為什麼?"他垂下頭,轉身背對溫氏夫婦,手指緊緊捏住那張字條。他想到自己竟然引狼入室,收容了要偷走若薇的人,這種情況真是太諷刺了。他干笑一聲。他不知若薇是否受了傷,是否害怕。"上帝明鑒,我要為此殺了你,尼洛!"他低語。"我要像獵狐一樣追殺你。"藍道從前也有過盛怒的時候,氣得熱血沸騰沖昏了頭,不過這回已超過這個境界,他反而可以極度冷靜地思考。他迅速從成打的可能方案中篩選出一個來,決定將采取的行動。"叫杰洪備馬。"他對溫先生說道,他古怪冰冷的眼神使後者為之瑟縮。"我要去加萊。"
夫妻倆都不敢勸他先休息一會兒再去,他離開以後,他倆幾乎可說是松了口氣。他冷若冰霜的態度和表情實在把他們嚇壞了。
藍道抵達加萊以後馬上去找貝于曼,敲門敲了半天卻沒有人應。于是他用低沉而誠摯的聲音警告說,如果不立刻請他進去,他就要破門而入。里頭傳來騷動的聲,接著門畏畏縮縮地打開了,里克一身衣服好像是匆匆忙忙套上的,看到他驚訝得面容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