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玲忽然尖叫,原來是興昌毫不預警的,長臂一伸,輕輕松松的將她攔腰抬起,身體一轉,美玲平平穩穩的躺在床鋪內側。
「睡覺。」他冷漠的開口。
「我還沒說完呢!」她又重復了一次。
「我不想听那些廢話,現在,乖乖的躺著睡覺。」他語氣與平常無異,依然冷淡,但雙手卻緊緊的將她圈在其中,讓他結實強壯的胸膛緊密的靠著她柔軟的身子。
美玲不自在的扭動著嬌軀,悶熱的感覺令她全身不舒服、不自在。
「怎麼了?」因她的扭動,連帶的也使興昌無法人睡。
「我好熱。」她拭著額際冒出的汗珠,背已略濕,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覺好難受。
「和衣而睡當然熱。」他一副就事論事的語氣,猶如不知是因他過分親近的舉動而造成。
「是你把人家抱得太緊了啦!」她出聲抱怨。還敢說是她的錯!
「興昌,你松開我啦!我好熱。」她道,一邊還拉了拉領口,減低悶熱的感覺,但似乎沒什麼效果。
「不行。」他毫不猶豫的說。
「可是我好熱。」人家都已經低聲下氣的求他了,他還想怎樣。
「把外衣月兌了。」
「啊?」她呆愣了一下。
「我說,把外衣給月兌了。」他又說了一次,並加重語氣。
「不!」她立刻說道,聲音略顯尖銳,尤其是在這寂靜的夜更顯異常。
看到興昌不悅的沉下臉,驚覺到自己的失態,她立刻改了口。
「我的意思是說,我不熱且睡得著了,不需要月兌衣服了。」
「隨便你。」
興昌冷言說了句,並閉上雙眼開始人睡,左手不經意的抬高又放下狀似不經心,實則兩側的窗戶皆略微開啟,晚風習習的由隙縫中流人,帶走一室的悶熱。
毫無所覺的美玲,卻因而深沉且舒適的睡去,渾然不覺興昌的細心及體貼。
第六章
晚風吹拂著柏油路上的榕樹葉,引起一陣沙沙的聲響。淳樸的鄉下地方,不見都市中的高樓大廈,皆是樣式簡單的平房,以及大家族住的三合院、四合院,給人一種無言的溫馨。
深夜,一家傳統的三合院,燈未熄、人未眠,開啟的電視聲伴雜著女人的哭泣聲,飄蕩在客廳內。
「媽,您不用太擔心,說不走小妹根本沒坐那班車呀!」
一名俊朗男子,蹲在一名短發微胖的中年婦女跟前,安慰著正掩面哭泣的母親。
「那她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都過了快一個月,還沒有看到人。」她一想到此種可能,又心痛的掉下淚來。」當初她說要自己一個人先從台北回來時,我就應該叫她先緩幾天再一起下來南部,現在……現在可好了,連個影子都看不到了。」婦人再次淚流。
「媽!」俊朗男子感傷的喊了句。
「美玲會回來的。」站在俊朗男子身後,一名臉上左半邊有著黑色胎記的粗壯男子開口,語氣是肯定的,似乎這樣自己唯一的妹妹就會回來似的。
中年婦女依然只是哭,哭得眾人的心中更是煩躁。
「啪!」一位十五、六歲的帥氣男孩,將手中的電視遙控器大力的放在大理石制成的桌面上,不耐煩的由大理石椅上站起。
「煩死了。」他大聲說道,不顧眾人的反應,不耐煩的順了順頭發,打算轉身離去。
粗壯男子心情不爽的一把扯高了帥氣男孩的衣領,令他動彈不得,不得不直視他,開口惡聲的問著他,大有你敢再說一句就準備挨揍的意思在。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粗壯男子惡狠狠的盯著他,眼中流露出危險的氣息。
中年婦女聞言站起身來指責道。
「你姊是生是死都還不知道,你不聞不問也就算了,還說那什麼話。」
帥氣男孩臉上的怒氣不減,睜大了眼,瞪了扯住他衣頓的二哥呂志雄一眼,雙手一揮,將呂志雄扯住他的那雙大手甩開,掉頭向外面走去。
母親的哭聲及抱怨聲被他全部拋到腦後,一直走到三合院外的矮圍牆後,呂美玲之弟呂志清右手握拳,奮力的朝牆壁一擊,埋首于手臂與牆壁間,緩緩流下思親之淚。
「你到底跑哪兒去了?快回來呀!」
他口不擇言的咒罵出聲,心中之痛並不亞于屋內的任何一個人,只是他並不善于表達自己。
月光微弱,四周一片寂靜,給人一種彷佛時間靜止般的錯覺,微涼的晚風容易使人人夢。
美玲不安的左右晃動身軀,光潔的額頭上滲出的冷汗,極不安穩的囈語不止。
「不要……不要……媽,我要回去,我要跟你們一起走呀,你們別拋下我呀!」她突然哭了起來,淚水自她蒼白的臉龐滑落。
「媽、爸,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呀!你們別走得那麼快,等等我呀!爸……媽!」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嘶吼,突然一股由四面八方而來的力量,有如磁鐵石般硬是將她往後拖,將她與父母間的距離愈拉愈遠,美玲原本慌張的心更顯畏懼,終于忍不住大聲尖叫出聲。
「爭兒!」興昌大力搖晃著身陷夢境中的她,對她臉上那股傷心欲絕的神色不解。
美玲迷惘的張開無神的雙眼,一種無視于一切的絕望目光令人心疼。
「怎麼回事?」
興昌扳正她那顫抖不已的臉龐,直視著她那毫無焦點可言的目光。
她不說話,像是沒有發現到興昌的存在,思緒依舊飄得老遠。
興昌對于她的舉止感到惱怒,無法自制的大力搖晃著她,其中摻雜著的擔憂是他自個兒無法察覺的。
美玲被他搖醒了,緩緩的將焦點聚集在他身上。
興昌注意到她飄遠的心已回轉,立即霸道的詢問她,語帶命令。
「怎麼回事?」
美玲在注視到他那不自知表現在臉上的憂心時,淚水再度決堤,毫不猶豫的撲進他的懷里痛哭失聲。
興昌對她突然的舉動頓了一下,不知該作何反應,直到听見她那毫不壓抑的哭聲時,雙手才自動的撫向她縴弱的身子。
「怎麼了?」溫柔的話傾口而出。
「我……我好想家人喔!」斷斷續續的話出自她的口。
「不是才剛回去?怎麼這麼快又想家了?」雙手不斷的拍著安撫她,藉以平息她的傷心及孤寂。
美玲哭的更凶了,因為他的不了解及自己有不可說出口的約束,所以心中的無力感才會如此的深。
「好、好、好,不哭了,不哭了,明天一早我們再回去看岳父好不好?」興昌一心只求盡快止住她的淚水,承諾因而出口。
美玲一听,淚水猛然止住,離開了他溫暖的懷抱,美玲抬起雙袖,胡亂的往臉上一擦,忙道︰」不必為了這點小事耽誤我們預定的行程。」
「你確定?」
「嗯。」美玲急忙點頭。
「隨你。」
興昌淡淡的說完這句話便旋身躺下,不再多說一句話。
美玲看著他冷冰冰的背部,淚水霎時盈滿眼眶,她強忍著淚水,平躺下來不願讓它滑落,但仍是不听使喚的滑落,她緊閉著雙唇,不讓哭聲傳出,最後帶著淚痕沉沉人睡。
悅耳的鳥叫聲,吱吱喳喳的傳入睡夢里的美玲耳中。
耀眼的陽光直射紗窗,溫暖卻不炙熱,和風拂動著她的發絲、親吻著她的肌膚,她綬緩的睜開雙眼,打了個呵欠,極為舒服的展露笑顏。
嗯!今天是個好天氣。她在心中想道。
咦!興昌呢?美玲驚慌的發覺到他並不在房內,立刻一躍而起,快速的弄下床去,不安的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神情頗為慌亂。
就在此時,樓梯轉角處,出現了一道欣長人影,那正是她苦尋不著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