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回台灣,只要可以見到他,甚至只要他肯對她再溫柔一點、給她一點承諾,她也就不會這麼恐懼、這麼不安。
被淚水浸濕小臉的雷楚對著電話不斷哭訴,完全听不到另一頭的齊璋說了什麼,也完全記不得自己吼了些什麼,她只知道直到睡著之前,自己只是不停地流淚、不停地喊,而在黑暗中陪伴著她的,就是齊璋那不變的溫柔嗓音……
***
日正當中,紐約的艷陽正從位于市中心某一棟現代化大樓的落地窗投射進室內,照在某個靠窗而立的年輕人身上。
年輕人穿著一襲鐵灰色調西裝,耀眼燦爛的陽光照在他的臉龐、身上,更加彰顯他出眾透逸的五官。
「璋,這份文件……」剛進辦公室的齊堯開口喚著弟弟。
「是。」站在窗前的齊璋聞聲回過頭來。
面對著沐浴在陽光下的弟弟,雖然兄弟倆共處了近三十年,齊堯還是禁不住愣了一下。
連一級的化妝品模特兒都為之嫉妒的象牙色肌膚,配上仿佛具有攝人目光魔力的清靈眼瞳,高挺的秀鼻,再加上薄而粉女敕的唇,齊璋比任何傳說中的美女都迷人,卻又不失身為一個男人應有的英氣。
「在想什麼?很少看你這麼憂心忡忡的。」發現弟弟眉頭深鎖,齊堯有些擔心地問。
一向沉穩的齊璋很少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在臉上,現在居然可以令人一望即知,想必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大事。
「沒什麼,只是有些心煩。」齊璋嘆了口氣,目光不自覺地移往自己桌上的那張照片,而照片里的雷楚正對他微笑著。
她哭了!
齊璋的腦中還充滿著方才雷楚哭喊的聲音。雖然是透過電話線傳過來,還是令他慌亂不止,久久不能平靜。
自己這麼逃開她是不是錯了呢?從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開始,他就一直告誡自己,必須強迫自己離開小姐。
雷家對他有著大恩,他的任務就是要替小姐找個好的歸宿,一個她可以倚賴一生的好男人,他自己,是配不上小姐的。
他並不是不明白小姐的感情,但是他總是告訴自己,那不過是小姐從小時候起對他的迷戀,等她長大了,還會遇上她真正喜歡的男人。而把她安全地交到一個可靠、深愛她的男人手里,才是他該做的事。
因此在六年前,他離開了小姐,他逃開了自己對小姐真正的心意,只希望小姐有機會認識其他的男人、找到一個適合的男人。
「小姐怎麼了?」看到齊璋的目光,齊堯大概也猜到了八、九分。
從齊璋到美國開始,進辦公室放的第一樣東西竟是雷楚的照片,旁人就把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而他凝視著照片時眼中的深情,更足以醉死任何女人。
如果小姐真的屬于別人、如果他真的必須壓抑對小姐的感情,就讓他在美國充分舒放自己的情感吧!于是在美國,齊璋對雷楚一往情深幾乎是眾人皆知的事,只是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傳回台灣去的。
這是一份只能在美國表現的深情。
「她在哭……」齊璋低聲說著,像是在回答哥哥,也像是在說給自己听。
小姐哭了,她的哭聲,緊緊地揪著他的心,令他怎麼也沒有辦法放下心來。
他這麼做是不是錯了呢?他一心只為小姐的幸福著想,想拉開兩個人的距離,但現在小姐哭了,他連想要好好安慰她也做不到。
一想到小姐在電話中大叫著要求他回去,他就覺得好像是自己讓她哭了一樣。
「我想請個假,回台灣一趟。」略加思索,齊璋對哥哥說著。
「去看小姐?」兄弟倆從小相依為命,齊堯當然明白弟弟的心思。
齊璋沒有說話,但那深情地望著照片的眼神已回答了一切。
他也是個男人,和心愛的女人分別六年,已是一個男人的極限。
他會小小心心地隱藏起自己的感情,只要能夠回去看她,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
早上七點鐘,雷楚打了個噴嚏,從被窩中爬了出來。
「天哪!」天居然已經亮了!
昨天晚上,她只記得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向齊璋又哭又吼地說了一堆話,最後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都沒有印象。
天已經亮了,電也來了,而話筒就被她這麼丟在枕邊,還發出微小的嘟嘟聲,孤單的一個晚上,又是讓齊璋陪她度過了。
哎,昨夜的她一定很像個歇斯底里的女人吧!
想到昨夜,雷楚禁不住又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雖然齊璋人在美國,雖然她還是會感到孤單,可是只要有一點點聲音她就可以滿足,願意繼續守候下去。
經過一夜的風雨之後,天色仍然是陰沉沉的,豪雨仍未止息,不過人事行政局卻未發布停止上班上課的消息,所以雷楚仍然在八點半前到了辦公室,準備先整理部分資料之後,就要照預定的行程到大直去看工地。
台風天,交通嚴重受阻,實際上能到事務所上班的人也不多,偌大的辦公室冷冷清清的,而到公司的人也大多無心工作,三三兩兩地討論著這一次的災情。雷楚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準備好了建築物設計圖,正打算要出去時,辦公室的門就被打開了。
她一抬頭,就看見江天行站在門口。
「早啊!」早就料到像他這種工作狂一定會來上班的,雷楚神清氣爽地笑著和他打招呼。
昨夜听到了齊璋的聲音,雖然是台風天,她現在的心情卻比艷陽天還要好。
江天行沒有答話,上下打量拿著公事包和圖筒的雷楚許久,才不太確定地說︰「別告訴我你今天要到大直去。」
「我是要去啊!怎麼了?」雷楚有些意外地回答。這件事她不是昨天就告訴他了嗎?現在又有什麼好驚訝的?
「你瘋了嗎?」听到這個答案,江天行更生氣了,「今天是台風天耶!路上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我差點都不敢相信你會來上班,現在你居然還告訴我你要上工地去?」
這個女人!她難道沒看到一路上倒了多少樹、積了多少水嗎?連走在平常的路上都不知道會有多危險了,居然還想到建築工地去,而且還敢問他「怎麼了」?!
「只是風雨大了點……」雷楚聳聳肩,這一點她不是不明白,不過只要小心一點應該就不會有事的。「我的計劃表既然是這麼決定的,就該這麼做。而且今天還是照常上班的,沒有理由我的計劃反而就要被打斷。」依預定的計劃工作一向是她最堅持的原則,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每次都在一定的時間內交出好成績。
「摩羯座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嗎?」江天行低低咒罵了幾聲,又不死心地出聲阻止,「今天風雨那麼大,工地根本沒有人上工。」
這一點她當然知道,「大直工地我去過好幾次了,路我很熟。何況我只是去看看室內管線和建材而已,不到十分鐘就解決了,安全得很,不需要人帶。」
「你……」不到十分鐘?真的要出事,一分鐘就足夠了!
江天行簡直不知道該拿雷楚這種死腦筋怎麼辦,有時候太熱中于工作的女人反而容易變得冥頑不靈,「任何一個有大腦的人都不會讓你去的。」
「江天行,你是說我沒大腦嘍?!」雷楚馬上又被惹毛了,明知道他是為自己著想,但她就是受不了那種被人拘束的感覺。
「這種時候想去工地,不是沒大腦是什麼?」江天行兩臂交抱著放在胸前,一副雷楚很不可理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