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的力氣是抵抗不了他的,江以安停下了手,只是一味低著頭,悶不吭聲。
「我是在台北住了二十五年,可是我七年前就去了美國,根本就把台北忘得差不多了。」雷少游努力地擠出個理由來,不過這個臨時編的借口連他自己都覺得很薄弱。
「更何況,我以前真的沒有逛過夜市……」
他以前一直覺得逛夜市是女人家的游戲,所以根本提不起任何興趣。
「我知道我很窮、我很缺錢,但是我也不需要你做慈善事業!」江以安的聲音還是得像結了冰。
她知道憑著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想存到留學的費用並不容易,不過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她養成了凡事不求人的習慣,去德國留學的心願,她也只想自己一個人完成,不需要別人的施舍。
好幾次左土奇想借她錢,她都不肯收,寧可自己一個人努力打工,現在她的信念還是一樣。
他大少爺有錢有閑,肯花錢還花時間陪她逛大街是嗎?
她不要總可以吧!
「我不是可憐你!」听了她的話,雷少游也火了;他才不會為了可憐一個女人每天晚上和她四處亂逛。
「隱瞞了我是台北人的事實,我很抱歉。可是相隔七年,台北真的變了很多,而且我發現夜市也挺有趣的……我的想法就和當初一樣,只想讓你帶我好好認識一下台北。」
當然,也想好好認識她!不過,這一點雷少游可沒有說出來。
「真的?」江以安還是不太相信。
「當然。」雷少游拍著胸脯保證。
江以安還是投給他一個不大信任的眼光。
不過既然他一副很有誠意的樣子,她就姑且信他一次好了。
結果現在每天晚上,就演變成由雷少游開車,讓他來決定兩個人要去玩的地方,他們就這麼隨意地逛街、逛夜市,江以安覺得自己已經不像是在打工,反而像是每個晚上都在玩了。
「我們去國父紀念館好不好?」今晚,雷少游問著江以安。
「國父紀念館?」江以安笑了。三天前他才逛了中正紀念堂,現在居然想逛國父紀念館了?
「好啊!」她答應得很干脆。
半年前,她曾經在國父紀念館對面的快餐店打過工,那里對她而言就像是自己家一樣,她可以帶雷少游仔細地逛一逛。
江以安帶著雷少游在國父紀念館的花園里四處繞著,不過一個鐘頭,就把比一個公園大不了多少的國父紀念館參觀完畢了。
柄父紀念館和台北政府相隔不遠,于是她便帶著雷少游從國父紀念館走到台北市政府。
市府路前有一個用白色鵝卵石鋪成的小鮑園,園衛還有一個小小的人工河。在大都市中並不容易看到小水池,更何況是小河了;江以安見了,興奮地和其它的小孩一樣在水中的大石上跳來跳去,高興地咯咯笑,身後的貓尾巴也跟著她的動作快樂地跳上跳下。
小河的最右邊有一個小水窪,正冒著白茫茫的煙霧,是用干冰做的特殊效果。
「快來看,還有干冰啊!」她高興地喊著。
「你自己玩吧!我在一旁看就可以了。」
雷少游帶著微笑看江以安像個小孩子一樣地在水邊玩著,同時注意著不遠處的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戴著一頂鴨帽,穿著一件駱駝色的長大衣,領子翻得高高的,正站在路燈照不到的死角。男人的頭低垂著,讓人看不到他的臉,手卻不知在大衣的口袋里掏些什麼。
雷少游不動聲色地從地上撿起了一顆小石子,一面留神觀察著他。
不一會兒,男人把手從口袋里伸出來了。
丙然是一把手槍!
雖然視線不明,憑著經驗,雷少游還是認得山來,那是一把改造過的點三八手槍,體積小,射程卻可以長達一般來復槍的兩倍,還可以外裝紅外線瞄準器和滅音器。
男人舉起了槍,瞄準的目標卻不是他,而是在一旁玩水的江以安。
為什麼會是她?
雷少游有些微的怔忡,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在他確定了那個男人的目標後,手中的小石子便跟著激射而出。
男人手中的槍被雷少游擲出的石子打掉在地上,他抬起眼,狼狽地朝石子的來處看了一眼,發現出手的人是雷少游,露出了訝異的眼,轉身就快速地消失在人群中。
望著那個男人消失的身影,雷少游考慮到會驚動江以安,而沒有再往前追。
為什麼那個男人要殺的人不是他,而是江以安呢?
望著仍在一旁玩水的女孩,雷少游有些不解。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到底有什麼原因會引來殺機?
難道……是因為他?
「你怎麼在發呆?」
看雷少游—直不說話,就連她到了他而前也沒有反應,江以安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她不喜歡這樣的雷少游。
平常的雷少游總是笑著的——雖然有時他像個厚臉皮的無賴,有時又像個霸道的大男人,不過,他總是會對她露出笑容。
而現在的雷少游,一雙濃眉緊緊地揪在一起,薄唇也緊抿著,似乎是在煩惱什麼事;那是她從來不認識的雷少游,仿佛離她好遠……
她不喜歡那種感覺!
就像是怕原本風趣的雷少游跑掉一樣,江以安伸出手輕輕撫著雷少游緊蹙的眉,想要把那一對濃眉撫平。
雷少游望著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孩,她正小心翼翼地輕撫著他,大眼中流露著純真和擔心,嬌絕的紅唇微張著,一再挑逗他采擷。
嘆了口氣,他抓下江以安的小手,緊緊地把她環在自己的臂彎里。
她差一點就沒命了啊!
如果他沒有注意到那個男人,現在的江以安就只是一具尸體了……
體認到這個事實,雷少游更加用力地摟著她。
不行!他不能忍受沒有她的日子。她是他一個人的,任何人都不能奪走她。
江以安有些驚詫,他是怎麼回事?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奇怪?不過她的疑問還來不及說出口,她的唇就被雷少游密密地堵住了。
他好奇怪!被吻住的江以安這麼想著。
雷少游吻過她好幾次,或是輕巧急促,或是深情綿長,每一次都帶給她甜蜜的感覺。但這一次,她卻覺得他帶給她的是一種心慌、痛苦的感覺。
他怎麼了?
雷少游的吻越來越深,環抱著江以安的力道也越來越強,就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揉進他的身體里一樣。江以安根本站不穩,只能死命地拉著他胸前的襯衫,拼命踮著腳尖才能讓自己勉強站得仕。
不知過了多久,雷少游才松開江以安,而江以安的臉早就羞紅了。從一旁小孩的嘻笑聲,她才意識到兩個人剛剛居然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接吻。
天哪,好糗!她的臉埋在雷少游胸前,不想抬起。
「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知道江以安是在害羞,雷少游輕拍著她的背,帶著笑意問。
江以安沒有回答,仍把臉埋在雷少游的懷里,沒有出聲。
罷才那個人不是新堂徹,這點雷少游是可以確定的。依新堂徹在道上的名聲,他已經做到不用武士刀以外的武器殺人了,而剛才的人用的是手槍,所以那絕對不會是新堂徹。
不過無論來的人是誰,江以安的處境都十分危險;而人跡混雜的公園更是其中最危險的地方之一,所以他決定先找一家餐館坐下,在封閉的店里,對方的行動也比較會有所顧忌。
「不要嗎?我請客喔!」一個星期下來,雷少游早就模清她的性子了,他這麼提議,她不可能會不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