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覺得阻喪的時候,我就喝那瓶威士忌。」她解釋道。
「阻喪?這是什麼意思?」
「你從來沒有听過這個字嗎?聖提雅各,它的意思就是一個人覺得很消沉嘛!」
她看他的模樣活像他是全世界最笨的人似的。
「那個字是‘沮’喪。」
「是嗎?唔,管他的。總之當我覺得沮喪時,我就喝那瓶威士忌。」
覺得沮喪,聖提雅各暗暗在心中重復這句話。哈,他今早絕對是夠沮喪的了。他撬開瓶塞,把酒瓶湊到嘴邊,猛灌一口。
編滿他嘴巴的是他這輩子所嘗過味道最恐怖的威士忌。被嗆到的他扮個鬼臉,打著哆嗦,立刻將那口酒吐出來。
「哦!天啊,這是什麼威士忌?它喝起來簡直就像毒藥!」
她咽下嘴巴里的火腿。「它不會毒死你的,不過我相信它可以幫你除掉肚子里的寄生蟲。」
「幫我除蟲?」他閉上眼楮,祈求上帝賜給他耐心。「上車吧!我們要走了。」
「可是我還沒有吃完我的——」
「如果你以為每次你的肚子一叫,我就會讓你停下來野餐,你最好重新想想。學著邊旅行、連吃飯。現在快上車。」
「不。我听人說在動來動去的時候吃東西是會消化不良的。我才不要——」
「上車!」
憤怒撕扯著璐茜亞。她決心要讓這個霸道的槍手瞧瞧老是咆哮是沒有用的。于是,她平靜地撕下一小片乳酪,慢條斯理的把它放到她的舌頭上,再花了將近一整分鐘的時間來咀嚼、吞咽它。她繼續以這種速度吃東西,看到聖提雅各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她強迫自己忍住笑意。
聖提雅各盡量地按捺住自己的脾氣,但是當他看到她檢視著一片火腿,仿佛無法決定是否要吃它時,他爆發了。
「照這種速度,在你吃完早餐之前,晚餐時間就會列了!現在快上你那輛不三不四的牛車,我們要出發了!」
她滾動眼珠子,夸張地朝他眨眨睫毛,然後才慢吞吞地把桌巾、蠟燭、餐盤跟食物袋收起來。
「走羅,毛球!」她呼喚尼尼。
它沒有出現。
她轉向聖提雅各。「我猜它大概又迷路了。它可能要好幾個鐘頭以後才會回來。也許要好幾天。搞不好要好幾個禮拜。」她知道她快把聖提雅各逼向極端,但她就是忍不住想逗他。「對,有的時候小飛毛腿就像摩西那樣慢吞吞的。
「你知道摩西真的是個慢郎中嗎?」她問。「我從來沒有進過教堂,不過你知道嗎?有一次我听到一個游方牧師在街上布道。唔,他說摩西在曠野漫游了四十年。他可真會閑晃蕩,對不對?」
聖提雅各可以感到自己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璐茜亞——」
「你有沒有上過教堂?我想上,卻總是找不到一間歡迎我的教堂。這真是不公平。我好像曾听說一則關于一個差點被人丟石頭的妓女的聖經故事。或許我就是從我剛才告訴你的那個游方牧師那里听來的。我猜如果我敢踏進教堂,就會受到這樣的對待。你有沒有听過那則故事?它的結局怎樣?那個妓女真的有被人丟石頭嗎?」
聖提雅各很想撿起一塊石頭,看看這一招是否終于能嚇到璐茜亞。可是他領悟到那樣做徒然浪費時間,遂放棄了這個念頭。
「找回那只殺千刀的貓,否則我們就撇下它出發!」
她揚起一道黃褐色的秀眉。「沒有毛球,我哪兒也不去。而且我很清楚,沒有我,你絕對是哪兒也別想去。」
「你——」
「你知道嗎?對于一個想催促我快點的人而言,你卻一直把我扣在這里,東拉西扯個沒完,你不覺得你太矛盾了嗎?現在我得去找毛球了,否則我們永遠也到不了岩泉。」
當她開始四下搜尋,並且呼喚那只貓時,聖提雅各陡地摘下自己的帽子,踱回到他的馬旁邊。他倚著那匹大黑駒,同時瞪著璐茜亞的一舉一動。
聖提雅各的腦子如何命令他,他就是無法將自己的目光抽離那景象。哦!天啊!那女孩有一頭美麗的長發。它閃閃發亮,幾絡鬈發不斷地刷過她縴細的腰肢。在他能阻止自己之前,他已經開始在幻想那柔軟、濃密的發絲攤布在他赤果的胸膛上,纏繞住他的背,與滑過他的指縫會帶來什麼樣的感覺。
一股倏然竄起的火焰舌忝向他,緩和了他對璐茜亞的震怒;雖然她確實可惱,但是,她是一個可惱的美人。雖然他的理智,連跟這個常教他暴跳如雷的女孩的可能性都拒絕考慮,然而他的的每一個細胞卻都渴望跟她。
「天啊!噢,摯愛的上帝!」
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粉碎了他的遐想。他沖向她。就在他快要跑到她身邊時,她卻開始奔向前頭的一堆岩石。當聖提雅各看清楚她驚慌的原因時,他拔出他的槍。
「璐茜亞!」
在璐茜亞接近那堆岩石時,淚水潸潸地滑下她的臉頰。「甜心!」她對她的貓叫嚷。
聖提雅各趕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臂,強迫她停下來。「你瘋了嗎?那是一窩響尾蛇!」
她拼命想掙月兌他,但是他牢牢地扣住她。
「噢,不然我該怎麼做?」她對著他尖叫。「那些蛇會咬我的——」
‘待在這里別動,該死!’他把她推到他身後,然後開始謹慎的挪近那堆岩石。
當他發現尼尼文風不動的坐在那兒——仿佛是它的本能教它連一根胡須也別妄動,他稍稍松口氣,並且舉起他的槍瞄準目標。
火藥的猛然爆炸聲嚇得璐茜亞跪到地上。那爆炸聲似乎一直持續著,很快的,她便算不清聖提雅各究竟開了幾槍。跪在泥地上的她雙手捂著嘴,盯著尼尼所在的那片區域,然而除了被射得四濺的碎石、植物和濃霧般的沙塵之外,她什麼也看不到。
然後,就像開始那樣突然的,槍火停了。相信聖提雅各已經殺了尼尼的璐茜亞劇烈地顫抖。
聖提雅各扭過頭來望向她。看到她的恐懼,他拉她站起,再獨自朝他的馬兒踱去。
璐茜亞的視線不曾離開那堆岩石。當她看著塵埃落定時,恐懼依舊緊掐住她。
一聲微弱的「喵嗚」傳向她。
「寶貝!」當她看到那只灰色虎斑貓坐在一堆死掉的毒蛇中間時,她嚷道。
她飛撲向它,把它抱進懷里,將臉埋進它的灰色長毛里啜泣。「哦,媽媽最愛的小毛球!你可能會被咬死!你可能會被——」
緩緩地,她俯視地面,對著那看起來差不多有十條蛇的尸體扮個苦瓜臉。由于它們幾乎都被射成了肉漿,所以她實在很難算清楚它們究竟有幾條。
「看起來活像在悲鳴的鞋帶。」她囈語道。
她轉向佇立在大黑駒旁邊替手槍填子彈的聖提雅各,尼尼仍舊依偎著她。
「你這個大白痴!你很可能會害死我的寶貝!你很可能會射偏的!」
「別再對我做人身攻擊。」
「我愛怎樣罵你就怎樣罵你,你……你這個呆頭鵝!」
他的下顎開始抽搐。沒有人敢這樣罵他!他瞪著她,決心要徹底的糾正她這種態度,但是在他能開口之前,他忽然被她的眼楮給吸引住。她的眼楮一只是藍色的,另一只是深處散發著藍光的綠色的。他這輩子從未見過這樣奇怪的眼楮。
「你有兩只顏色不同的眼楮。」
「真的?」她佯裝吃驚狀。「噢,我可能是一個巫婆!我不曾見過我自己的眼楮,當然也就不曉得它們的顏色不同!你透露了這樣偉大的秘密給我,我該如何報答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