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跟我來……這里是我們乘務人員的休息室,來這里可以麼?」
「完全可以,喲,你們這里很不錯,比外面那個窄歪歪的地方好多了!」不知是性格天生使然還是有意這樣做,這位警員口里說出來的話總是讓人听不順耳。
「我姓江,叫江行。是A縣的一名普通警員,這是我的證件,雖然這里不管是轄區還是案件內容,都不是我的辦案範疇,而且我還在休假,不過這輛列車上既然發生了違法的事情,我就要管一管,你們說對吧?」
異常聒噪的鄉下員警,這個身分真是讓人無可奈何,不過有一個如此熱心的人民公僕在此,也算讓人有些安心。
段林和嚴守春對看了一眼,決定不對這名江警官的辦案權發表任何質疑。
「喂!年輕人,我們又見面了哈!你是不是很得意?剛才竟然把我唬過去了……告訴你吧,那時候我就懷疑你了。
「說吧,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方,犯案幾次,有案底沒有?還有最重要的,你這個手提箱在哪里偷的?偷自誰的?」
連珠炮式的問題問下來,別說是犯人了,連段林都覺得有點暈。
鄉下員警審理犯人……都是這個架式?
謝家榮嘴唇張了張,很快判斷好局勢決定先交代再說。
「我……我叫謝家榮,我老家是C市鄉下的,我發誓我是第一次犯案,啊!警官!那個手提箱根本不是我偷的!我是從廁所里撿的!是撿的啊!」
「呸!你都說你是第一次犯案了,怎麼還狡辯?你是偷的!」
「啊?哎喲!瞧我這張嘴……警官大人,我招,我招還不成?這真的是我第一次做這種事啊,您可千萬不要誤會……」
「得了!你他媽的廢什麼話?快點說你是從哪里偷得這個箱子!」
和他清朗的外表不同,江行意外的粗魯,不過這種粗魯未嘗不是件好事,謝家榮僵了僵,見對方發火,終于決定招供。
小心的看了眼段林,謝家榮囁嚅道︰「其實……其實我一開始想要偷的人……是這位學生。當然!我沒有成功!那位小扮很精明,我跟在他後面上廁所,結果他居然識破,讓我先進去了。」
「說重點!」
「我說!我就說!我進去之後,發現那間廁所上下都有空隙,隔著下面的空隙我看到了一個手提箱,然後我就從下面把這手提箱抓過來了……
「我發誓就這麼多了!我真的沒做別的啊!失主我只知道好像是個老頭,他長什麼樣我壓根沒看到啊!至于這個手提箱……我打開的時候您不也看到了麼?那里面除了一張衰到家的遺照以外,啥值錢的東西也沒有啊!」
謝家榮叫著屈,江行皺著眉想了想,「你是在哪間廁所?」
「記不清了,只知道是最後一節車廂那邊的廁所!」
听到此,嚴守春心里忽然一動,看看旁邊的段林,他忽然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情,那個女子……自稱看到從廁所下面伸出來一只手的女子……
「警官,最後一節車廂……只有一間廁所。」
這名小偷並沒有說他進行偷竊的是十四車廂的廁所,可是嚴守春無法不將這件事和剛才那件事聯系起來。不過剛才那件事的報案者是女子,而犯人卻清楚的表明那人是一名老年男子,而且那個女人也沒有說自己有丟失什麼手提箱。
可能只是巧合吧?嚴守春嘴唇張了張,終究沒有說出話,看了看手表,他歉意的笑笑。
「啊,快要靠站了,我們要過去進行進站準備。員警先生,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離開一下,這里拜托您了。」有禮貌的說明,嚴守春退了出去。
江行看了眼段林,心里好奇這家伙怎麼什麼時候看起來,都是一副發呆的樣子?同時隨代︰「謝謝你了,被我拉進這種事你也累啦,趕緊過去休息一會兒吧,夜車挺累的。」
江行笑著,可是段林卻仿佛沒有注意到似的,只是盯著坐在一邊,眼珠子咕嚕亂轉不知想著什麼的謝家榮。
「還在擔心麼?放心,有我在這家伙跑不了,不要小看我們鄉下員警,我們鄉下的工作比重案組還累人呢!快去休息吧!」
江行催促著,段林終于移開了目光,點點頭從休息室的小包廂離開。
那個人……那個叫謝家榮的男人,真想知道他的車票是幾車廂。按照他說的,他的目標一開始就是自己,那麼也就是說,他一開始就沒有看到那名老者,可是他卻拿到了那個手提箱。
段林皺著眉,在車廂里慢慢行走,好在這個時間行人並不多,所以也沒有人在意他緩慢的步速。
他進去的廁所肯定是自己進去的那間無疑,然而他旁邊那間廁所、他聲稱拿到手提箱的廁所……
忽然想起來當時的情景,段林睜大了眼楮!沒錯,當時排在自己旁邊,和自己並肩等候的人是那個老者!
那名老者當時看向自己的目光……段林忽然覺得自己仿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或許……從一開始……自己感受到的視線就不是那名小偷的,而是那個老者!
坐在沐紫旁邊的老人,夢中的咳嗽聲,止不住的寒冷感覺……
那個死鬼一直在看著自己!
宛如一桶冷水迎頭澆下,段林感覺自己渾身涼透了——心里到身外。
***
看著坐在他旁邊椅子上的、把他綁到這里的員警開始不斷打瞌睡,謝家榮低著頭,眼楮滴溜轉著。
這個家伙快要睡著了,自己要想個辦法逃走才行。這個家伙一定會把自己押送到局里的,天知道會有什麼未來等著自己?
罷才那個乘務員的話提醒自己了,還有十分鐘?五分鐘?
馬上就是下一站,自己的手只是被銬住了,並沒有和什麼別的東西拴在一起,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自己還能夠靈活跑動,等到火車靠站的時候趁亂跑下去,不會有人知道,不過前提是怎麼讓這個員警睡過去。
看似簡單的逃跑條件雖然只有一個,可是這一個問題就成了無法逾越的山。
腳習慣性的輕輕跺著地面,謝家榮看向窗外——
這里其實和外面的車廂沒有什麼不同,就是和外界隔開了,人少了點,地方大了點而已。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和外面一樣的風景,可以看到……
謝家榮的腳忽然不動了。
臉色蒼白,謝家榮發覺自己的眼皮開始不斷的上下跳動。
自己旁邊……多了……一個人。
透過窗戶,謝家榮發現自己旁邊多了一個人,不是那個坐在另一側座位上,背對自己掏著耳朵的員警,而是另外一個人。
一名老者。謝家榮發誓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那名老者,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的長相卻讓他覺得如此的熟悉……
梳理整齊的灰白頭發,金框的老花眼鏡,一身儒雅的氣質,看向自己的時候仿佛不怒自威的威嚴……好像在哪里見過,好像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對方透過車窗正在看著自己!瞪著自己!怒氣沖沖的瞪著自己!
是那張照片!是照片上的老男人!謝家榮一下子想起來了!
可是那張照片是……「遺照」。
這兩個字進入腦海的時候,謝家榮感到一陣戰栗!
這個即使被員警抓到也在滑頭的隨時尋找逃跑機會、不曾畏懼的小混混,此時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戰栗。
遺照什麼的不是只是揣測麼?搞不好人家是活人,不過是現在過來要回手提箱而已……謝家榮想要如此安慰自己,然而……那個混蛋員警為什麼沒有動?活人進來他怎麼可能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