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二女兒最要強,什麼都想要第一,平素在家也要和姐姐暗中比個高下;三女兒還年幼,但是已經被許多人夸贊聰慧伶俐,最得她們祖母偏寵。原嘉寧未出嫁時,都讓著自己的妹妹們,表現並不突出,可是真正遇到突發狀況,臨場應變主持大局的,卻還是原嘉寧,從這一點來說,嘉寧繼承了她們母親的風骨,雖然她外表看起來更溫柔。這也是原修之內心最偏寵原嘉寧的原因。
他站起身,將放在桌子上的一卷畫交給原嘉寧,說︰「太子很有心,當初他進宮時,求你四叔替他畫了一幅畫,是你的肖像。你四叔覺得有趣,同時又畫了他的畫像留給你,還說日後如果你們成了親,他也算一對畫成就一雙人。」
原嘉寧接過畫,打開來,果然上面是一襲黑色錦緞的少年,少年的眼中有著幾分沉郁,氣度風華已經隱隱呈現。
原修之走後,原嘉寧拿著這幅畫走進內室,久久望著畫中的少年發呆,她想象著他初入宮時,是以怎樣的心情要了她的畫像呢?又是在怎樣的情況下對著她的畫像發呆呢?
在偌大的皇宮中,在千千萬萬的人之中,他卻只能對著一幅不能言語的畫像沉默,只要一想到那個場景,原嘉寧的心就又酸又疼。
她想︰真是個傻瓜。
第6章(1)
紛紛擾擾中,皇帝終于率領大批部隊北上燕京了,偌大的金陵城陡然安靜空寂下來,讓很多被留下的官員及家眷無比失落,他們覺得自己成了被遺棄的一群人,從此大概就要遠離皇朝的權勢中心了。
有些不甘心的小闢員一看巴結皇帝無望,就轉而巴結起同樣被留守金陵城的太子玄淵,指望著日後太子登基了,他們或許還能咸魚翻身。
所以,自從皇帝走了之後,太子的東宮越發熱鬧起來,每天都有官員以各種名義來拜見。
一開始玄淵還有耐心接見他們,後來他也看出了這些人的投機心,干脆就統統拒之門外,除非有真正的國家大事,否則一律不見。
東宮屬官擔心太子會因此得罪太多人,玄淵卻面無表情地道︰「父皇留下這些人一定有原因,我何必要與父皇唱反調?抬舉了這些投機者,他們未必會幫我的忙,卻絕對會得罪父皇,孰重孰輕,你分不清嗎?」
東宮屬官皆是皇帝任命的官吏,他們進了東宮後,就注定了要與太子共享榮辱存亡,所以格外注重太子的利益得失,有時候不免得失心過重,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官員都拉攏到太子身邊。
但是人在局中往往會迷失自我,他們為了太子的利益汲汲營營,卻忘記了太子之所以被稱作太子,就是因為他僅僅是個儲君,如果儲君的權勢名望過大,威脅到了最至高無上的那一位,太子也可以瞬間就被貶成庶人,甚至死無葬身之地。
太子與皇帝之間,雖然僅僅只是一步之遙,可是這一步真的很微妙,小小的一步路,轉眼也可能讓人葬身其中。在絕對的權勢之爭面前,什麼父子親情,什麼虎毒不食子,統統都是謊言。
只要一日為太子,就一日要低調,這是東宮的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兼太子岳丈的原修之在北上燕京之前,留給玄淵的唯一諫言。
皇帝率領大批部隊離開金陵之後,玄淵除了要應付那些一心想攀關系的小人,其實也是真的很忙。
遷都是一件龐大的工程,皇帝的儀仗走走停停,在路上的時間預計為三個月,在此期間,大部分的國事會照舊遞交到舊都金陵,金陵城里還有朝廷的一套原班人馬,不過人數都是減了一半,從丞相到六部長宮都還有人留守,就是為了讓國家能正常運轉。
而太子此時的任務就是監國,代替皇帝處理大部分的國事,只有特別重大的事情才會快馬加鞭送給還在遷都路上的皇帝玄昱,等待他的親自處置。
對于十五歲的少年來說,監國的責任不可謂不重大,就算玄淵再自負,也是每天從早忙到晚,因為他發現真正處理起國事來,自己的學識還遠遠不夠,許多東西他以前只在書本上約略學過一點,一知半解的下場就是可能會被大臣們糊弄,于是他開始真正努力學習治國之策,甚至學習天文地理、人文習俗,學習各種他覺得需要學的東西。
白天要處理國事,晚上還要學習各種知識到深夜,短短一個月玄淵就迅速消瘦下去,原本就瘦削高挑的身材更像根竹竿了,原嘉寧晚上模著他日益凸顯的肋骨,便忍不住暗暗著急,他正是發育長身子的時候,這時候不好好愛護身子,將來對健康一定會有影響的。
可是玄淵這麼驕傲,他容不得她干涉國事,她該如何規勸他呢?
就在原嘉寧暗自發愁如何為玄淵調理身體時,她自己卻先暈倒了。
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太子殿下正似喜又似優地看著她。
原嘉寧眨眨眼,想要起身,玄淵伸手按下她,輕聲道︰「多躺一會兒。你怎麼這麼不注意,居然把自己累暈過去?」
今天他被嚇壞了!
她不會知道他在前院听到小太監急急忙忙地來報太子妃暈倒時,他幾乎不敢置信,那種眼前一黑、心跳驟停、虛弱無力的感覺,他再也不想要經歷一次。
原嘉寧握住他的手,對他微笑,只是她的臉色仍然有些蒼白。「我沒事,我真的沒感到哪里不舒服,好奇怪,居然會突然暈倒了?」
玄淵知道,在他熬夜苦讀的時候,她都會在後殿等候著他,從來不會獨自先睡,而她如今白天也暫代皇後之職,統管處理著朝廷內外命婦的種種事宜,其實並沒有比他清閑。
這讓他有些內疚,他們還在新婚,可是他卻有些疏忽她了。
他用兩只手將她略顯冰涼的小手包裹住,對她溫柔地說︰「我真不是個好父親,你呀,也不是個好母親,連這件事都不知道。不曉得咱們的孩子將來出生了,會不會怨我們呢。」
原嘉寧睜大了眼楮,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問︰「你、你是說?」
玄淵一直板著的面容突然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重重地點頭,「沒錯,你要做母親了,我也要做父親了!」
天啊!
原嘉寧用另一只手撫模著自己的小骯,不由一陣心虛。她這個月的月信已經遲了近十天,她怎麼就沒往這方面想呢?也許是她太在意玄淵了,反而疏忽了自己。
原嘉寧的母親跟隨原府北上燕京之前,曾特地來見過她一次,還叮囑她要留心子嗣這方面的問題。如果短時間內無法懷孕也不要焦急,因為她年紀尚小,晚兩年再要孩子反而更好,她哪里能想到這孩子會來得這麼快?
在雲青蘿的眼里,玄淵和原嘉寧還都是孩子呢,等他們十八九歲的時候再要孩子才是最好的,只是許多少女也都是在原嘉寧這個年紀成親生子,倒也平安無事,所以真要是有了身孕,也是好事,畢竟太子一日無後,也就一日多一個別人可以詬病和攻擊的把柄。
原嘉寧的身體自幼被雲青蘿精心調養,比一般的貴族千金還要健康,雲青蘿和原修之商討的結果,就是順其自然吧,也不必專門避孕,她的身體應該已經能夠承受孕育之苦了。
對于此時的女子來說,不管是貴重如皇後、太子妃,還是普通的民間婦人,其實都是「有子萬事足」,有了孩子,特別是有了兒子,她們才能在婆家真正站穩了腳跟,才不會被以「無子」為由訓斥為不孝不賢,不會被婆家以此為借口,而塞一堆女人給自家男人來「傳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