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不會指責費明蕙匆忙趕著出嫁,但讓丫鬟們忿忿不平的是,明明大小姐還沒有訂親,為什麼二小姐就已經出嫁了?
這讓她們尊貴的嫡出大小姐也太沒有面子了吧?
少爺繼任了家主,如今已經大權存握,名副其實,以後不知道會不會善待太太和大小姐喔?
立春和立夏這兩個忠心耿耿的貼身大丫鬟,難免要為自家小姐憂心一二。大小姐今年都十六歲了,守完孝就十九歲,絕對算是大姑娘了,連婚事都沒有議定,到時候可怎麼辦呀?
可是大小姐最近一直表現得平靜無出,除了吃齋茹素,為父親守孝之外,就是陪伴母親,弄弄花草,好似沒有任何心事一樣。
正在立春和立夏隨侍在費明蘭身後,有點憂慮地注視羞她忙碌的背影時,小丫鬟石榴小心翼翼地提著一只鳥籠走過來,說︰「啟稟小姐,有位原公子給小姐送來一只鸚鵡,少爺要我拿來給小姐過目,問小姐是否收下?」
費明蘭聞聲轉過頭來,將手中的銀剪交到立春手上,詫異地看著玄鐵鳥籠里的鸚鵡,這只鸚鵡看起來還算幼小,鸚嘴鮮紅,頂部細毛淡綠,兩翼羽毛卻是油亮光滑的翡翠色,極為漂亮。
石榴識趣地將籠子舉高,道︰「少爺說這叫丹巴鸚鵡,是從遙遠的天府之國購買的珍禽,是很希罕的品種呢!」
立春、立夏也好奇地盯著看個不停,立夏問道︰「人家都說『鸚鵡學舌』,這只會說話嗎?」
石榴從荷包里取出幾枚葵花子,放到手心里,卻又不讓鸚鵡吃到,誘著牠道︰「馥馥?馥馥?說『姐好』」
鸚鵡馥馥高傲地在鳥籠內踱來踱去,就是不肯開口。
「牠叫馥馥?」費明蘭間道。
「是呀,小姐,少爺說出自什麼詩呢。」石榴苦惱地皺了皺眉,她不識字,可不懂什麼詩呀歌呀的。
費明蘭接過石榴手里的葵花子,打開籠子門,馥馥就主動跳到了她的手心里,她用手指輕輕撫模馥馥的背部,馥馥低頭啄食了一枚葵花子,然後在她的手心里跳了跳,甩甩頭,忽然開口道︰「幽蘭在空谷,馥馥吐奇芳。」
費明蘭又驚又笑,用手指點了點牠的小腦袋,笑道︰「哎喲,你還是個小才子呢。」
馥馥滿足驕傲地又跳了跳,繼續學舌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于于歸,宜其室家。」
費明蘭這下卻有點笑不出來了,她就是再笨,也听出了這鸚鵡果真是在「學舌」,學他人的口舌,做了個傳聲筒而己。
費明蘭喜好讀書,平時涉獵頗多,知道丹巴鸚鵡確實屬于珍禽,這種鸚鵡音色清脆圓潤,動听悅耳,而且很聰明,十只里九只能學人言,有的還能一口氣誦出長達十幾個字的詩歌,比如眼前的馥馥。
立春和立夏卻听得大為驚嘆,石榴更是目瞪口呆,她可是怎麼也記不住這樣的詩詞呢!
馥馥居然比她還聰明,太厲害啦!
費明蘭心情復雜地看著眼前漂亮可愛的馥馥,心頭卻浮現出青衣青年高雅端華的樣子,不免有點心思浮安。
她前幾天知道了原三公子是親自來相親的,那時候她就已經羞窘過、擔憂過、思慮過了。
她不知道原三公子到底對她是什麼印象,心頭有點憂慮不安。
哪個少女不懷春?
費明蘭再聰慧、再堅強,也不過是一名正值二八芳華的妙齡少女,她自然也會偷偷地猜想自己將來會遇到一位怎樣的男子做她的夫君。
***
原治之,世家望族原府的嫡三公子,原府眾多男丁都位列高官,長輩且不提,光原治之這一輩人中,長兄年紀輕輕已經位列二品大員,是手握實權的尚書左僕射︰二兄十八歲已經成為少將軍,為國馳騁疆場,長年廝殺在前線︰原治之本人十七歲也己進士及第,雖然只是第三名的探花,據說卻是皇帝因為他年輕,長得又俊美,非常符合「探花郎」這個美譽,才故意將他從狀元降到了第三。
而且,費明蘭听庶兄費明德詳細講述了原治之對費家的出手相助,了解了原治之的手段與善意,這讓她感激之余,更增添了幾分少女的浪漫憧憬。
費家在費忠貴突然去世之後,一直處于風雨飄搖之中,而原治之的出現就宛如立下了一根最中心的粱柱,讓費家突然就安穩了,費明蘭再也不用擔驚受怕。
不管對于什麼樣的女子來說,有本事的強勢男人都是最容易讓她們心動的,費明蘭也不例外。
英雄愛美人,美人又何嘗不一心仰慕英雄?
包何況原治之本身又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費明蘭的一顆芳心,也就不知什麼時候,在不知不覺中,縈縈繞繞地放到了原治之的身上。
所以,無論從哪個方面而言,原治之都是讓女方無可挑剔的完美夫君人選,費明蘭真有點擔心人家看不上她這種商戶女呢。
如今他卻送來了馥馥,是什麼意思呢?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是在暗示她可成為他的良配,在向她溫婉求婚嗎?
費明蘭強自壓抑心頭小意的亂蹦亂跳,就怕是自作多情,萬一人家不是這個意思呢?她如果太熱情回應,豈非會讓她出丑?
可,萬一真的是呢?
她會因為一時的會錯意而錯過這段良緣嗎?
石榴忽然「哎呀」了一聲,有點惶惑地道︰「小姐,那位原公子還讓奴婢轉述一句話的,奴婢剛剛居然忘記了,還請小姐責罰!」
「小糊涂蛋,快說呀,什麼話?」立夏忍不住拍了石榴的小腦袋一下,這個小丫鬟剛剛十一歲,還沒有教好,性格有些粗枝大葉的,有時候真讓人忍不住想敲她腦袋瓜幾下,看能不能開竅。
石榴道︰「原公子要奴婢轉告小姐︰『費小姐,原三並非你眼中的原三,而是和令兄一樣的原家子。』」
嗯?和哥哥一樣的?
這又是什麼意思?
費明蘭狐疑地顰眉,忽然她的心一跳,她的哥哥可是好男色啊!
難道……
這、不會吧……天啊!
天哪!
第5章(1)
金陵,烏衣巷,原府。
原四公子原平之沖進母親鄭氏的院子,一路直接闖進內室,看到鄭氏手中正拿著合婚庚帖,目光陰寒,臉色沉重。
鄭氏皺了皺眉頭,道︰「你這是干什麼?耍性子給誰看呢?沒有通告就闖了進來,越大越沒有規矩了,哪里還有一點大家子的樣子?」
原平之佇立在原地,努力平抑住心頭的怒火,放緩聲,問道︰「父親也答應向費家提親了?」
「是啊,費家大小姐也算是你們的遠房表姊,和治哥兒聯姻,是親上加親的好事。」
原平之只覺得心中一團怒火,額角青筋跳得生疼,他努力壓低聲音道︰「這和替二哥納妾沖喜不一樣,出身低微、身為平民也就算了,這可是替三哥找的正室嫡妻,怎麼能要一位商戶女?士、農、工、商,最不入流的就是商人,奸商奸商,這種人養出什麼好女兒?」
鄭氏把庚帖放存桌子上,端起茶盞,倒是漫不經心地笑了。
「你這孩子懂什麼,咱們家的情況你多少總該清楚一點,你父親和大哥都說過,你們幾個兄弟姊妹並不再適合往高處尋親,治哥兒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這麼多年,我好不容易尋到一門這麼合適的,你父親也覺得妥當,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原平之揚眉這真的合適?難道不是你故意尋來羞辱三哥的?」
「混賬!」
鄭氏手里的茶盞擦著原平之的耳際滑過,在地板上發出清脆撞擊聲後,被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