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寧小夏就傻傻地被拐跑了。
「流水浮燈」是距離合德經濟電台兩條街的一個小巷子里的一家咖啡屋。咖啡屋並不大,提供各式咖啡和一些常見的西餐。之所以知道這里,是因為咖啡屋的老板是她的忠實听眾,兩年前還是學生時就來信說過要開這樣一家咖啡屋,畢業後,咖啡屋開張還特地告訴她。她也一直想來這里逛逛,不過一直沒有時間,正好今天帶小夏來這里看看。
「流水浮燈」的招牌是木制的,特別的是用篆書雕刻的,這種字體在現代人看來也有天書般的難度,她和小夏都是中文系畢業的,並不陌生。店主確實費了不少心思。
推開厚重的仿古紅漆大門,撲面而來的就是二胡與笛子的纏綿悱惻。
「是黃】】的‘流水浮燈'!」兩個人異口同聲,然後都對對方知道曲名而覺得詫異。《青蛇》是徐克導演根據李碧華小說改編的電影,里面的音樂都是黃】】創作的,十分有味道。
「小夏,你也喜歡這曲子呀?」秦淮問著身旁突然愣住的小夏,卻發現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某個角落。秦淮順勢望去,只見咖啡屋的一角是一個約莫一人大的小水池,上面浮著十來盞稀稀落落的小紙燈,燭光透著粉紅色的燈面,映照在有些灰暗的水面上,有一種迷離的美感。
「看來,店主真的看《青蛇》看得很認真呀。」秦淮笑著,「只是這種氛圍不是更適合茶樓嗎?」
小夏還在發愣,秦淮只好推著她往水池旁一個空位子去了。剛坐下,就見一個扎著雙髻穿著鳳仙裝的服務生遞上兩杯檸檬水,然後放下一份菜單,「我真的應該和店主說一聲,這里比較適合當茶樓……」不管是裝潢還是服務生的裝扮,都太古典了,與所經營的西餐有些背道而馳,不過更詭異的是居然不會產生格格不入的感覺。
「小夏,你說會不會是因為徐克也是留洋回來的導演,所以店主能遵循他的風格把古典與西方結合得這麼好?」秦淮一邊研究著菜單一邊隨聲問道。
等了許久都沒有听到平日里有些聒噪的寧小夏的回答,抬頭一看,才發現她還一直盯著那水池上的紙燈發呆。
秦淮舉起手中的菜單,在寧小夏的面前晃了晃。
寧小夏這才回過了神,「耶,怎麼了?」
「兩份丁鼻牛排怎麼樣?」秦淮示意著她要點餐了,寧小夏點點頭。
于是,秦淮招來了服務員,點了兩份丁鼻牛排外加一壺藍山咖啡。
「難得看你這麼魂不守舍的樣子,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喜歡《青蛇》,以前也沒听你說過。」秦淮把握機會取笑道。
「秦姐,你怎麼知道這家咖啡屋的?」寧小夏問道。
「店主以前就是我的听眾,他大學的時候就寫信說要開這樣一家店呀,今年他畢業,所以就回家鄉開了這家‘流水浮燈',我那時還以為他只是單純取了這個名字,倒是沒有想到他也喜歡《青蛇》。店主有請我常過來看看,我一直找不出空來,正好今天和你一起過來看看。」秦淮啜了一口清新的檸檬水,接著說,「從信上看是一個很不錯的男生哦,似乎錯過了什麼又似乎在挽回什麼的樣子。」
寧小夏張了張嘴還想問些什麼,正好服務生端著牛排過來,她猶豫了一下,不再做聲。
「趁熱吃吧,我肚子好餓。說到肚子餓,我告訴你,我今天遇見一個身上帶著飯香的男人哦……」見寧小夏來這里就一直精神不振,秦淮索性就講起了下午遇見那個孟姓郵差的事情。
寧小夏有一下沒一下地搭理著。
秦淮大概是餓壞了,所以很快就吃完了,她招來服務生先把她的盤子和刀叉撤走。
「小姐,請問你們店主在嗎?」秦淮覺得似乎該和那位自從她主持「情音五弦」之後就一直支持她的忠實听眾打個招呼。對面還在戳著牛排的寧小夏突然抬起頭,一臉驚愕地看著她。
「不要緊的,那個店主和我也算是老交情了。」秦淮以為她害怕突然和陌生人見面,安撫著。
可愛的服務生一邊利落地整理著一邊笑著說︰「店主出去了。有事嗎?」
然後突然是想到什麼,很緊張地看著秦淮。
「不要誤會,我只是他的朋友,不是想向他打小報告,你做得很好。」秦淮覺得今天這里的人都很容易緊張,寧小夏這樣,扎雙髻的服務生也這樣。
服務生這才緩和了臉色,「需要我幫您轉達什麼留言嗎?」
秦淮想了想,「就告訴他,秦淮已經來過了,很不錯,以後會再來的。」
「秦淮?你是那個‘情音五弦'的秦淮?認真听,聲音真的好像哦!」服務生突然為自己的新發現開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們店里每天晚上十點都有播您的節目哦,上次最受听眾喜愛節目投票我們也都參加了哦……」
見服務生的叫嚷開始引起周圍人的注意,秦淮連忙比劃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服務生會意了,小聲地說︰「我們都很喜歡您的節目哦,要加油!我先去忙了。以後要常來哦!」
秦淮笑著說︰「要想我常來,就不要再‘您'哦。」
服務生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吐了吐舌頭,跑開了。
DJ不如藝人那樣受到矚目,可是當在某個地方突然遇見一個不相識的人,卻已經通過電波認識很久很久的那種感覺,還是很讓她心動。
秦淮看了一下手表,七點了,該回台里準備節目了。
她看一眼又開始神游的寧小夏,「我晚上還有節目,要先回去準備了,你慢慢吃,搞不好干脆在這里听完我的節目再回去算了。開玩笑的,還是早點回去吧,路上要小心哦。先走了。「見寧小夏表示听見了,她順手拿起賬單,往吧台走去。
回到辦公室時,已經七點半了,秦淮把下班前選好的听眾來信默默地讀了幾遍,防止直播時發生錯誤。讀著讀著,突然覺得晚上在「流水浮燈」听到的《青蛇》音樂專題似乎很適合晚上的節目內容。
「我應該有刻錄一份放在辦公室的。」秦淮打開專門放CD的抽屜,挑挑揀揀。台里有專門提供CD讓DJ挑選作為節目播出時使用,盡避數量很多,可是有時候也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所以她也就習慣找到好音樂的話,就在電腦上刻錄下來做成CD放在節目播放。
她不是一個很專業的音樂DJ,但她也不喜歡重復播放一些流行音樂,盡避有些經典好歌確實是值得一再品味的。但她認為在其他途徑可以听到的歌就不需要一而再地在節目中播出,她更樂于播放那些影視甚至是動畫的音樂專輯,因為鮮為人知,也因為確實不錯。她的節目,她的聲音,她的音樂,就代表著她的風格。所以听她的節目,是在感受著她這樣一個人吧。她是這麼希望的。
一切都準備好了,也就差不多該進直播間。許多電台十點以後的節目都喜歡用事先錄制的節目來播放,尤其她的節目不需要直接與听眾互動。而她卻一直堅持親自直播,是一種責任,在听眾熬夜在傾听的時候,她不希望他們面對的只是一台冰冷的播放器。這樣一種特殊的交流方式也該是建立在一種互相尊重的基礎之上。
九點檔的節目已經接近尾聲了,DJ放著音樂和听眾告別,然後整理資料走出直播間。兩個人打了招呼,秦淮就拿著她準備好的資料走進直播間。王純安在透明玻璃窗外和她打著手勢,他要回去休息了,接下來的節目可以直接由她一個人來操控,導播一天的工作也就結束了。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