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林突如其來的高嗓門嚇了黃石一跳,不過黃石還是如實回答了段林︰「她、她說什麼她還要多洗幾遍,說什麼洗干淨了才有人和她玩,第二天她要洗干淨和叫什麼銀的去上學……」
「上學?洗干淨?」非常突兀沒有征兆的話,卻意外地讓段林想起了什麼,「水……湖?!」想起了村子一向匪夷所思的埋葬傳統,段林忽然瞪大了眼楮!
對啊!說到水……這個村子不是太奇怪了麼?為什麼要分尸才能埋葬,還有那很久以前就有的詐尸傳說,如果那個傳說是真的,豈不是和楊志華一行現在的遭遇完全一致?
詐尸,沒錯!就是詐尸!沒錯,重點就是那座湖,還有……
那個女人!
看了看天色,段林忽然站起身,「我出去詢問一些事情,你們在這里等我一下。」
頷了頷首,段林在三人復雜的注視下走出了小小的房間。
***
段林直接來到村長面前,「村長,我想問一下關于那座湖的事情……」段林開口得頗為躊躇,他自己和外公只是外鄉人,是後來遷過來的,本也不屬于這個村的村民,可是這個問題應該沒什麼吧?
但村長的反應卻出乎段林的意料。「你問這個做什麼?」白發藹藹的老者瞪起眼楮意外地犀利,段林不由得身子一顫,可是強烈得到回答的驅使他繼續發問。
「我知道我問這個問題可能不太合適,可是……我學弟真的遇上了這種事情,您也是知道的,詐尸,我們遇上了詐尸!我們知道村子里有這個傳統,一定要分尸埋葬,可是這個傳統不是太奇怪了麼?您不覺得……」
「我什麼也不覺得!你要是問這個的話可以回了!今天就走,你和你那幫朋友今天就走!你給我們帶來多大麻煩你知道麼?」
老人怒喝出聲,過大的聲音和旁邊村民帶著警惕的目光,讓段林心中一動。
真的有古怪。那座湖肯定有古怪。
不屈不撓,段林選擇了繼續開口︰「可是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規矩是十來年前才有的,那時候我已經記事了,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突然多出這樣一個規矩……」
段林的問題還沒有問完,他的胳膊就被旁邊五大三粗的兩位村民,像抓小雞一樣抓住了,村長吹著胡子背對著自己,擺明送客的樣子。
越是這樣越說明真的有問題!
段林最大的特點就是執拗,這個問題關系著幾個人的人命!自己不能不問!
掙扎著,段林掏出口袋里一張硬紙片向村長扔去,「請您看看這張照片!拜托!」
輕飄飄的紙片沒能飛到村長手中,而是落在了旁邊一位老者的腳下,老者看了一眼照片之後隨即臉色大變,拉過村長,兩個人開始飛快迅速地交談。
又有幾個村民加入了進來,段林發現,加入交談的盡是一些年齡偏大的村民,他們一邊看著照片一邊打量著自己,那種眼光……段林不寒而栗。
當對方拿出繩子將自己綁住的時候,段林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了。
「你們……」
手腳被綁得死緊,段林看著一頭霧水的黃石他們也被推了進來,每個人都是一臉驚恐,一臉莫名其妙,安小北仍然沉睡著,手被綁在了背後。
「你們想要干什麼?!」再也坐不住,黃石沖著村民大吼起來。
皺紋像樹皮一般的村長慢慢地走了過來,將被揉得不成樣子的照片輕輕插入段林的上衣口袋。
老者輕輕開口︰「把你們送回去,你們這幫妖怪。妖怪就應該被沉到水底下,就像當年那個怪物一樣……還有你……和妖怪交朋友……當年就該把你和那個妖怪一齊沉下去!」
村長蒼老的聲音在耳邊微震,老人後來又說了很多詛咒的話,可是段林卻再也听不到了,自己好像听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資訊,段林陷入深思。
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對自己很重要的……
黃石拼命叫著段林的名字,企圖將他叫醒,畢竟這些村民竟然一刻都不耽擱,將己方抬起來就走,隨著景色越發的熟悉,黃石驚恐地發現對方的目的地似乎是那座湖……
看著對方在捆住自己的繩索上綁上石塊的舉動,黃石再也不懷疑對方的目的是把己方一行人沉下去!
「怎麼可能?!這是什麼年代?竟然還有這樣的愚民!」黃石破口大罵著,想要喚醒自己的同伴一起反抗,誰知自己這幾個同伴竟然一個比一個反應冷淡。
杜曼還是平時那副表情,冷漠地垂著眼楮,看不懂她在想什麼;安小楠卻仿佛已然認命,呆呆地注視著即將被沉入的湖水,怔怔流著淚;安小北還是沉睡;而段林……
「段學長你到底在想什麼?這不是發呆的時候,我們快要死了啊!快被人淹死了啊!媽的!放開我!我還要上學呢!我們後天開學……媽的!Shit……」
黃石的大嚷大叫並沒有讓村民停止他們的動作,那些村民只是在村長的帶領下,一絲不苟地執行著捆綁的動作。
段林卻仿佛沒有听到,仍然呆呆地想著,黃石忽然嚷到的「上學」兩個字,就像一把火炬點燃了段林的思緒!
想起來了……終于想起來了!那個孩子是水草!是水草啊!
第十章水草
妖孽是不好的詞,那個家伙絕對不是妖孽。段林跳出來阻止,可是卻被一同扔下了水。
***
記事時候的好朋友,那個整天髒兮兮不肯梳洗的好朋友,名字叫水草。
是隔壁村子的孩子,那個有很多孩子一起玩耍的村子里,那個家伙卻找不到朋友,每天可憐兮兮地蹲在湖邊——自己的地盤。
永遠髒兮兮的樣子,年齡明明比自己大還不會說話,舌頭笨得很,總是把自己的名字喚錯,阿林叫成阿銀。
這樣子,怪不得除了自己沒有一個人肯和她玩,可是段林心里還是非常喜歡這個童年玩伴的,因為她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約定好第二天一起上學的前一天,兩個人一起去湖里洗澡。
「洗干淨,就會有人和你玩了,我們明天一起去上學。」自己依稀是那樣說的。
水草點了點頭,厚重的劉海遮住了她整張臉,遮住了女孩羞澀的笑容。
可是,那天晚上只屬于兩人的湖邊卻來了不速之客。是村子里的大人。
那個家伙笨嘴笨舌的說著想要上學所以來洗澡,可是……
段林听到那些大人罵她妖孽。
妖孽是不好的詞,那個家伙絕對不是妖孽。
段林跳出來阻止,可是卻被一同扔下了水。
湖里……有水草,湖里……有水草。
水草纏住了小段林的腳,段林上不來,窒息的痛苦……難過得眯成一條線的視野里,段林看到了水草,在比自己還要深的
湖底,水草的腳上綁著石頭,水草長長的頭發飄散在水里就像長長的水草,在那水草般的發間,段林看清了水草的臉……
在看到那張臉的剎那,段林忽然害怕起來。
推開了水草伸向自己的手的剎那,段林看到了水草的表情︰焦急、害怕還有……
失望。
段林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內心的感覺,那是一種背叛朋友的內疚。
最後的記憶是水草幫自己割斷了腳上的水草,自己的身子緩緩地上升……
水草沒有上來。
段林的掌紋少了一道生命線,據說這是死過一回的人特有的,如果沒有水草相救,自己一定死了,段林想。
段林開始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那些人在自己身邊來來回回,男女老幼,唯獨沒有水草,段林想,水草一定傷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