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接待小姐一邊在她面前的記事簿上草草地寫下記錄,"你猜他想做什麼?"她一邊好奇地問道,"托恩沒有寫關于哈澤德公司的批評社論或是別的什麼的,是嗎?"
艾瑞西婭聳聳肩,"我不知道。他或許有新的計劃想引起公眾的注意。"
話雖這麼說,但是艾瑞西婭忍不住自己也好好地想了一下。代表哈澤德公司和媒體接觸一向是道格的工作,公司董事長親自來會見報社主編是史無前例的。難道未來又有什麼大新聞?
下了樓梯,艾瑞西婭猶豫地停下了腳步,她想起上次一個公司的董事長來見托恩,是同托恩商量是否能停止做有關他公司財政問題的新聞報道。納桑是為了同樣的原因而來的嗎?心里的一絲焦慮使她又猶豫了好一會兒,她回頭看著空蕩蕩的樓梯,要不要上去等等消息呢?但是很快,平常心又主宰了思想,納桑當然不會出現財政危機,即便是有,也不關她的事,她操的是哪門子的心。
艾瑞西婭決定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采訪上,努力工作。午飯後回到報社時,納桑已經不在了,同事們也沒有議論到他的來訪。艾瑞西婭下午交稿給托恩時想問一下這件事,但是又想到了更好的處理辦法。如果哈澤德公司有大新聞,那麼托恩一定會主動告訴她。否則,便是和她沾不到邊的事情。
晚上回到家,艾瑞西婭無心做一頓正規的晚餐,草草吃了一點點心了事,仍然是坐立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平時的晚上她往往用閱讀,寫信或看電視來打發時間,然而今晚,她嘗試做了許多其它的事情來填補心里的空缺——織毛衣,鉤花,做繡帷——但是這些針線活只是沒讓她的手閑著,卻讓她感覺到了自己比以往更加孤單。
客廳里放著一部她好久都沒有听的立體聲。艾達走後的兩個月後的一天,她獨自听過一段音樂,艾達並不特別喜歡听音樂,但是以前他們經常擁在一起,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享受在一起的溫馨的一刻,然而音樂喚起。的記憶令她傷心地大聲哭泣,從此,她再也不敢嘗試相同的經歷。
今晚,她本能地回避著那部立體聲。她打開電視,搞笑的節目和制作粗糙的喜劇讓她越發提不起精神。她關掉電視焦躁地站起身來,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雪利酒,然後從門背後的門鉤上取下鑰匙,穿過磚砌的露台來到了艾達生前的工作室。
未完成的畫作端正地擱在窗戶附近的畫架上,在房,間的一角靜靜地等待著主人。其它的各種型號的畫堆在牆角。
艾瑞西婭端著酒,慢慢地走到房間中央的沙發坐了。下來。以前,她並不經常來這間畫室,害怕自己養成對這兒可怕的依賴感,然而,呆在這里,確實能減輕她內心的孤獨。因為在這里她能感到艾達的存在,就像是某一刻他會像往常一樣走進來拿起他的畫筆完成畫架上尚未畫完的那幅畫。
艾瑞西婭小吸了一口酒,等待著那熟悉的安慰的感覺環抱著她,然而,今天,她沒有等到。
她的手指顫抖著,仍慢慢從容地喝完杯中的酒。畫室失去了以往的熟悉溫暖的感覺,顯得冰冷而空曠,艾達,艾達,他不再理她了嗎?艾瑞西婭閉起眼,低喃著,"艾達——艾達不要離開我。"
但是沒有溫暖的響應。艾瑞西婭站起身來,想到她應該哭一場。她想大哭一場,然而她所能感到的是濃濃的,濃濃的內心的空虛和死一般的沉寂,一如這間畫室的空虛和死一般的沉寂圍繞著她,在心里和身外來回游蕩。
她慢慢向門口走去,鎖上門,走到電話機旁。此時,只有一個人了解她的感受,她撥通了潘多拉的號碼,她說道,"潘一一播,我能來嗎?他離開我了,今晚我沒辦法獨自在家里呆下去。我能來嗎?
簡直不知所雲,放下電話時,艾瑞西婭想。艾達離開她已經很長時間了——似乎是一生的分離。而今晚,她感到自己好象又失去了他,又痛過一次。
"艾瑞西婭?"潘多拉打開門,臉上寫滿了關懷,"你還好嗎?"
潘多拉把她領到屋里,艾瑞西婭勉強地擠出一個微弱的笑容,"是的。我需要個伴兒,僅此而已。"
"其它人都出去了,"潘多拉說道,"我們去客廳坐坐。"
艾瑞西婭心情好了許多。事實上,她不太想應酬潘多拉那些善交際的室友。此時,她來潘多拉這里只是想有一個人陪,而不是沒完沒了地和陌生人談話。艾瑞西婭把自己解放在矮沙發上,上面有又厚實又柔軟的坐墊,十分舒服。
'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潘多拉對她說,"哭過了?"
艾瑞西婭搖搖頭。
"想喝點什麼嗎?"
"在家我喝過了一點兒雪利酒,來杯咖啡吧。"
"好的,"潘多拉在艾瑞西婭身邊走來走去,心疼地打量著她,"自從上次見你以來,你瘦了好多。出什麼事?你在電話里說,'他離開你了。'誰離開了?"
有那麼一會兒,納桑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腦海里,他低頭看著她蒼白的容顏,說著告別的話語,'照顧好你自己。'然後,一切都消失了,她淡漠地說道,"我去了畫室——有時我去,但不是經常去,但是,艾達不在那兒。"
"哦,艾瑞西婭!"潘多拉在她身旁坐下,伸出溫暖的手臂摟著她的肩膀給她安慰,"艾達永遠會在那兒看著你,只要是你需要他的時候。他那麼那麼地愛你。"
"我告訴你,"艾瑞西婭僵硬地重復著,"艾達不在那里。"
潘多拉緊緊地摟著她,仿佛要傳遞給她勇氣和力量,"抱歉,艾瑞西婭,我明白了。"
"是啊,"艾瑞西婭輕聲嘆息,"我知道你明白。"
她們靜靜地坐了好長時間,潘多拉有些猶豫地說道,"艾瑞西婭,或許你現在已經不需要艾達給你力量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嗯——你看,自從我和山姆交往以來,我便不那麼想念艾達了。當然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山姆不能取代艾達在我心中哥哥的位置,但是——這對于我的生活是有益的。我想是不是——是不是納桑的出現也這樣幫助了你呢?"
"不!"艾瑞西婭嚴肅地說道,身體一僵,掙月兌了潘多拉擁著她的手臂,"不管怎樣,"她說道,將目光移至別處,"我不會再見他啦。"
"哦。我想——當你打電話告訴我說'他離開了'的時候,事實上,我想到你說的也許是納桑。"
"我們從來都沒有走近過。"
"我明白。"潘多拉對于艾瑞西婭此刻的狀況有些煩惱,怎樣才能讓她勇于承認自己心中所想的呢?潘多拉站起身來,"我去煮咖啡,你在這兒坐會兒。"
艾瑞西婭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突然感到身心疲憊,不過換換角色被潘多拉照顧著也相當不錯。
此時,電話鈴聲響起,潘多拉大聲在廚房里吩咐道,"你幫我听一下電話,好嗎?"
艾瑞西婭站起身來,穿過整間客廳,來到角落的小桌旁,拿起听筒,首先向對方報了一下電話機上貼的號碼。電話那端傳來納桑熟悉的聲音,"你好,請找潘多拉听電話。"
艾瑞西婭幾乎屏住了呼吸,繼而平靜地說道,"稍等,我去叫她。"
但是正當她準備放下听筒時,納桑已經敏銳地听出了她的聲音,"等等,艾瑞西婭——艾瑞西婭,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