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現在我當然認識到了這一點。"
"那麼——"他的雙臂撐在桌子上,身體向前傾。
"但正如你所說的,"艾瑞西婭繼續說道,"事已至此,無需借口,不是嗎?"
他的手臂從桌上懊惱地放下來,"哦!狠心的女人,你真是慣于在傷口里撒鹽。瞧你,我從未認為你是報復心重的女人。"
"哈澤德先生,我只是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有工作要做。我肯定會有許多女性自覺自願地陪你打發時間,事實上,這一點在你我首次見面時已經由你給我上過一課了。現在,若你不介意,我很忙——"
"只需片刻,女士。"哈澤德輕聲說道。一時他眼中所有的戲謔消失了,她感到一絲寒意。她確實惹惱了他,對此她十分高興。這個男人太自以為是,即便有那昂貴的道歉作鋪墊,她還是要堅持己見。
艾瑞西婭挑釁地看著他,確信自己不會受到他的威脅。而他也回望著她,以一種不同的推測性的目光,仿佛就要這樣看透她的思想。然後,一縷詭異爬上他的嘴角,他夸張地看了自己一眼,說道,"我可以跪下來求你接受我的邀請。"
他的意思是當著七八個同事的面,而他們正努力地假裝沒有隔著玻璃偷看他們。她盯著他的眼,"你這麼做會顯得很蠢,"她好心提醒道,"而且我仍然會說'不!'"
他們的目光相互糾纏著,一絲沮喪夾雜在哈澤德的目光中。"你肯定不喜歡我,是嗎?"
"哈澤德先生,我肯定你也毫不在乎我喜不喜歡你。"
炳澤德笑道︰"你在乎我喜歡你嗎?"
"一點也不。"
"一點點在乎?"
"事實上,我毫不在乎。"她冷酷地答道。
炳澤德依然保持著述人的笑容,就好象他知道她內心里不敢確定的東西似的。此時,他的手臂斜撐在桌子上,他的面容緩緩向她逼近以至于她不得不偏一下頭才能面對他,哈澤德的聲音非常溫柔,"但是,你吻了我,艾瑞西婭。"
不管是因為對于那個火熱的吻的殘留記憶,還是他第一次呼喚她的名字,而且是用帶著轉調的輕柔的般的嗓音,她明顯感到心被不同尋常的某種東西輕擊了兩下。她的臉絆紅,她緩慢鎮靜地吸了一口氣,"哈澤德先生,是你,吻了——我。這個吻既未經過我的允許,也違背了我的意願,你強吻了我。這兩者之間有很大的區別。"
"真的嗎?你以為我感覺不到嗎?親愛的,將近一分鐘,那個吻令我們雙方都很陶醉。"
"一秒而已。"她飛快地說道。
笑容在他英俊的臉上擴展開來,"好吧,十秒。無論怎樣,時間長得足以讓我確定自己沒有弄錯這件事情。"
她敢打賭根本沒有十秒那麼長,頂多五秒,或是兩三秒,她就恢復了意識。但是,兩人公然討論這個未免太滑稽了吧。"你真令我吃驚,"她變攻為守,"我並不希望受到傷害,這是我沒有立刻阻止你的惟一原因。"
"事實上是因為你覺得很快樂。"
艾瑞西婭突然大力地把椅子往後一推,離牆壁只有兩英寸的距離。她瞥見一個打字員正專注地盯著他倆看熱鬧,那姑娘注意到艾瑞西婭的視線,馬上又把頭埋進了打字機里。
"哈澤德先生,"艾瑞西婭說道,"我非常反對你那相當老套的男性幻想,被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抓住強吻毫無樂趣可言。我並不希望被一個剛剛采訪過的對象緊緊捉住,而且只要是常人,就根本不可能立刻從驚怒中反應過來。如果你實在對那天的事情有著其它的想法,我恐怕要歸結于是你超凡的想象力在作祟。"
炳澤德依然保持著笑容,"正如我所說的,"他說道,"我們現在並非是陌生人了。"
"哦,我們當然不是——"
"朋友?情人?"當她猶豫用詞時,他猜道,"或者,以我們的關系更像兩者兼而有之。"他的目光在她美麗的臉上逡巡,最終落在了她線條優美的嘴上。
在他以那樣的方式說服別人的時候實在有一副催人人眠的美妙嗓音,她禁不住想。然而,她以示堅決地挺直肩膀。"不,謝了。我恐怕是既受寵若驚又膽戰心驚——"
"兩者都不是。"他的聲音隱含了一縷微小的不易察覺的尖刺的調子。"而且很明顯你不會的,好啦,"他重新站直了身體,將手插進口袋里,"抱歉浪費了你很多時間。"
艾瑞西婭幾乎堅持不下去了,哈澤德緊閉的嘴因為明了她的沉默的含義而有些扭曲。她感到一絲痛楚,接近于同情憐憫的感覺。毋庸置疑,他幾乎沒有嘗過被拒絕的滋味。第一次,他看起來如此沮喪。
"為我做一件事,好嗎?"他說。
"什麼?"她警惕地問道。
"高興地道聲再會吧,以後就叫我納桑。"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扶在辦公桌的邊緣,"再見,納桑。"她本木地說道。
突然,他的視線轉移到她的手上,她低頭想看看是什麼東西如此震撼他。纏繞在指尖圓潤光潔的指甲、光滑的肌膚、她的結婚戒指……
他的頭猛地抬了起來,她發現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奇怪得很。"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幾乎是在質問。
"告訴你……"艾瑞西婭不確定地抬起手。
"你已經結婚的事實。"
她的腦子飛速地拋棄了想澄清的想法。"我一一認為沒必要。周二那晚我也帶了戒指啦,我經常帶著它。"
他搖搖頭,不知是向誰解釋似地說道︰"我沒注意到,我根本沒看到。"他緊皺著濃眉,一時間手足無措。"抱歉,"他說道,"在你眼里我是個十足的小丑。"
他不再作片刻的停留,只是使勁拉開玻璃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辦公室,沒有回頭。
在他身上的確有別的男人不一樣的地方,這份與眾不同令她感到有些奇怪也有所觸動。她半懷希望地想道,對于哈澤德這個人,她的看法或許有些苛刻了。
第三章
"荒唐,"潘多拉大聲地說道,"這玩意不過是早已過時的大男子主義,除此之外,別無其它。侵佔別人的財產和物品。"一面說,她一面伸手拿起小桌子上放在艾瑞西婭和她之間的一碟花生。
艾瑞西婭十分喜歡她的這位小泵——一個熱情似火的女權主義者,總是背負著拯救的使命而不懈奮斗,諸如呼吁保護瀕臨絕種的白鯨,諸如婦女權益甚至整個世界。她時常會匆匆通知你一下便在夜晚來訪,有時白吃白喝,有時帶上一大袋進口素食,艾瑞西婭便花上數小時將它變成一頓豐富的晚餐,以供二人在十點以後享用。有潘多拉在的夜晚總是不那麼寂寞而富有生氣。
今晚,艾瑞西婭拿她和那個百萬富翁邂逅的故事來款待潘多拉,只不過這個故事是修訂版——艾瑞西婭刻意省略了驚心動魄的一吻和她內心里由此激起的波瀾。潘多拉一向是可靠的听眾,而今晚卻有些改變,當艾瑞西婭向她解說一場好好的采訪怎樣莫名其妙地演變到完
全相反的方向時,潘多拉大笑不已,對艾瑞西妞關于納桑個性的簡潔論斷表示了贊同。"你當真當著他的面那樣說啦?"一會兒,她又高興地加上一句,"多希望當時我是牆壁上的一只蒼蠅。"
"如果你是,你也不會乖乖地呆在牆壁上,你會繞著那可憐人的腦袋嗡嗡亂舞,向他兜售你的觀點是多麼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