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斷了她的話,狂暴的聲音從他嘴里冒了出來︰「怕什麼?再也沒有任何事會令他感到害怕了!」他吼著,充滿血絲的眼令他看起來更加駭人。
翁以倩不自覺地退了幾步,拉開自己和康則邦的距離,他的眼神令任何人看見都覺得只有退避才能保護自己的安全,他看起來仿佛想殺人一般。
他無力地從桌上拿起一張報紙,慢慢地一步步走到翁以倩的面前,此刻,他又像是個行尸走肉,使翁以倩不由得放松方才緊繃的心情,上前去扶住他,深怕他體力不支地倒了下去。這些天,他是怎樣折磨自己啊?
「吉米他——他——天啊,我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來懲罰我?為什麼……」報紙甚至還未交到翁以倩的手中,康則邦便已幾近崩潰地跪倒在翁以倩的面前。
她看著康則邦用一雙粗大的手掩背面孔,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打擊般,從鼻內發出陣陣抽噎的啜泣聲。
她慢慢蹲廠身,拾起飄落在地毯上的報紙……
本報訊︰
美國音樂才子吉米,于昨日跳樓自殺,初步調查,懷疑是為感情問題而起輕生念頭,而非他人所害……評文見x版。
「這……這是真的嗎?怎麼可能!吉米他……」翁以倩的眼角滑下一顆透明晶瑩的淚珠,她倉促地抹去淚痕,未料淚水卻一顆接著—顆流下,布滿她的雙眼。
「他死了,他是要懲罰我,懲罰我對他的不忠——都是我害了他——都是我!他在報復——他在報復,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康則邦哭喊著。
「不——不可能,吉米他怎麼可能自殺!不是你害死他的,不是——」翁以倩的雙手深深插入發間,她怎麼也不相信吉米會因為康則邦對自己產生了情感而走上死亡這條不歸路。
她不許康則邦這麼說,如果說是康則邦害死了吉米,那麼,她才是真正害死吉米的凶手……她不要!不要事情發展成這樣!
「報紙一定是亂寫的,那些記者不都是惟恐天下不亂的嗎,也許——也許——這只是個玩笑,也許只是宣傳——」翁以倩不斷尋找著可能的情況。
「我已經去看過他的尸體了,他死得好慘,從高高的二十層樓跳下來,腦子都摔破了——」
翁以倩不由自主地想象著康則邦所描述的畫面,她的頭好像被千斤的錘子敲打著,好痛、好昏沉——
「別說了!不要再說了!是我們害死他的,是我們……」她嗚咽著,恨不得時間能夠重來一次,再回到那天晚上,倘若她反應不要那麼過度的話,康則邦不會到浴室來安慰她,那麼,一切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以倩,我明天會叫律師將離婚證書交給你。這是吉米要的,九泉之下,他絕不希望我們倆之間還有任何的牽扯。」他痛定思痛地道。
也許,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不該有任何的牽連,否則,吉米也不會失去一條性命,但,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任誰也無法補救挽回了。
康則邦站了起來,原本英俊的臉上多了滄桑,仿佛老了好幾歲,感情永遠都是傷人的,無論是正常或是不正常的戀情都一樣。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莉以倩收起淚水,輕聲問道。
「回澳洲去吧!我的事業都在那邊——以後要再見恐怕也難了!」他深深看著她,眼底蓄滿了深情。
翁以倩稍微偏過頭,不忍看他的眼神;她什麼也不能給他,更不可能給他任何的希望。
「你呢,又有什麼打算?」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淡。他也知道他和翁以倩之間已無可能了,即使有,也被吉米的死所帶來的罪惡感給扼殺得消失殆盡了,也許,他們連朋友都無法做了。
「我——」她不知該如何啟齒自己與杜柏青之間的事,在這個時候去談論自己的感情歸屬,似乎並不應該。
康則邦看見她不知該從何說起的模樣,也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有個人一直在等你,是嗎?」他問。
翁以倩輕輕點了點頭,有種犯了錯的罪惡感,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康則邦卻失去了吉米。間接地害死了一條人命,讓她覺得自己無論做什麼都無法彌補這項過失。
「我祝福你們,但原諒我,不能大方地去喝你們的喜酒。」他誠心地說著。如果他能早點發現自己對翁以倩的情感,也許,今天的局面會完全不一樣;也許,吉米也不會在自己身上放下那麼濃厚的感情,甚至用自殺來表達抗議,失去了性命。
「我不會怪你,但,我仍會寄一張喜帖給你。」
他扯開嘴角露出了一抹很淡很淡的笑容,他像個兄長似的輕輕揉開她的發絲,他也希望她能嫁得幸福,他給了她一個完全不像婚姻的婚姻,但卻衷心希望她能有一個好的歸宿。
「我很抱歉,讓你有一個不好的婚姻陰影,希望這個男人能真心地對待你。如果,他辜負了你,澳洲的家還是等著她的女主人——」他說。
「這一次,我和他會好好經營我們的婚姻,這條路走得並不容易,更應格外珍惜。」翁以倩停頓了一下,又道,」則邦,告訴我吉米葬在哪里,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接受過他,現在向他說抱歉,不知是否會嫌晚了些?」她幽幽嘆了口氣。
人都是這樣的,總要等到失去的時候,才會感覺到對對方的感情,其實多到連自己都察覺不出來。
「我想,我們倆該同時去看他才對。走吧!現在就去,否則,以後我們要再聚在一起的機會恐怕也不多了。」
「嗯!」翁以倩順從地點了點頭。也許,真像康則邦所說的,過了今天之後,他們倆便像兩條永不再相會的平行線一樣,各走各的路了。
第十章
杜柏青仰坐在辦公椅上。眼底、眉梢仿佛都掛上了笑意,活了三十個年頭,他從沒有如此快樂過。將結實的雙腿抬起,毫不在乎地放置在辦公桌上,他的眼神沒有離開過手上的紅色絨布盒子。閃爍著七彩光芒的二克拉鑽石戒指,正平靜、安詳地躺在盒子中,默默地散發著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色澤。這戒指是他特地向南非鑽石工廠訂來的,完全依照他所指定的樣式去設計,他不敢說這只戒指的美勝過那些鑽石設計師的作品,但他相信,以倩一定會喜歡的。因為,這戒指包含了他對她所有的愛意。
但,他又不禁心情低落,這只戒指的主人是人翁以倩莫屬了。不過,事情卻尚未完全解決。他已經著手要律師盡快去解決翁以倩的婚姻問題。可是,在談了一天之後,情況似于並不如他想象中的樂觀,也就是說,這場闢司大概並不好打;不過,他不在乎花多少錢,他只要翁以倩,那是他對律師唯一下達的命令,也就是說,如果這場闢司真的打下去,結果必須只有一個,那就是——贏。
合起紅色絨盒的同時。辦公室的大門被大咧咧地推了開來,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張上了妝的精致面孔︰完美無缺的化妝技巧,是凸媚妮最拿手的絕活之一,從前看起來並不覺得有何不對勁,但今天看來,卻是顯得那麼造作與不自然。
「杜柏青,你真是太狠心了,回來這麼久,卻對我不聞不問的,你真是——真是太過分了啦!」說著,她用力、努力地想擠出一滴眼淚。
呂媚妮知道,杜柏青怕女人哭,尤其是她。只要她大發哭功,他一定投降,拼命地安慰她,甚至願意花大把大把的鈔票來「擦干」她的眼淚,最後,她就是滿載而歸的大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