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就依著獎學金的指示,單槍匹馬的遠渡重洋到異鄉攻讀,但那朵鈴蘭卻一直在他行囊中,隨他東飄西蕩跑遍大半個美國。
在某個昏暗的碼頭酒吧內,在同僚的打趣哄笑,也可能是有著幾分醉意,他在那名妖嬈的肚皮舞娘流轉眼波中,讓剌青師傅在他胸口紋下那朵鈴蘭。
許多年過去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對時光的恨,但在另一方面,他又困惑于那朵鈐蘭所帶來的特殊暖音。像護身符,或者說是伙伴的關系。帶著鈴蘭,他闖過一關又一關的挑戰。
而那位慧黠天真的小女孩,印在他心中的深刻印象,也從來未曾消退過,即便是久別十年後的今天。
或許是上天垂憐,六,七年前的一趟任務,卻使他長年的怨氣有了伸張的機會。大溪地的工作站主持人,曾在某次任務時欠他一個人情,所以,當醉醺醺被控告誘奸小女孩的時光的消息由他嘴里說出時,磊洺明白自己苦等的復仇時機終于到來。
在他的主導之下,新聞被全面封鎖,因著他的力保,使時光得以全身而退、感激涕的全盤接受了他的安排。
並沒有傷害時光,或許應該這ど說,磊洺放棄加害時光生命的想法,身體的痛只是暫時性扎,而他想要的是——讓他余生都活在懊悔自責之中。
「你必須住在這里,如果你膽敢離開農莊一步,我就將消息發布出去。」
「我天生是個社交蝴蝶,你至少要讓我出去透透氣吧?」乍听到磊洺的要求,時光叫是大大的不以為然。
「我說過,發號施令的人是我,你最好記住這一點。還有,我要你畫二十幅畫,我很缺錢,但題材由我指定。」磊洺大刺剎地坐在時光面前說著。
「冷冷地瞅著他,過了許久時光才再開口,「年輕人,我不認為我有任何有罪的地方,那個大溪地小女孩是我的模特兒,她母親才是我的情人,她逼我結婚未果,所以就控我這項不名譽的罪行。為這件事,我已經付出太多代價了,我時光這一輩子從不受人指使、命令,你要畫任何東西,大可找那些畫匠去做,我時光拒絕。」「你倒是清高得很,我很懷疑,你這一生到底有沒有真正愛過別人。」
「人非草木,我自有情。」
「是嗎?那請問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被你毀了家庭、甚至丟了性命的人們?」
「我自問坦蕩蕩……」時光看著磊洺的五官,突然閉上嘴巴,長嘆口氣後才再說下去。「除了春霞,你是她的親人,是吧?因為你跟她是如此的神似。她是我這一生合作過的模特兒中最完美的一位︰她明白我對美的執著,願意一遍又一遍的迎合我的需求,跟我轟轟烈烈的愛一場。」
「而你對她並不是真心的。」
「不,我是真心的,只是我的真心沒辦法長久……」
「這些年我常在設想,如果有一天遇到了你,我該用什ど辦法報復,以消我心頭之限,但今天,我卻想不出該用什ど法子。你根本不關心任何人,只怕連你的兒女,都是一樣吧!」
「不,年輕人,你大錯特錯了。天下的父母都是愛自己的兒女為多,只是所用方式的差別而已。我不怪你有這種想法,我明白很多人認為我冷血,兒子剛死我就大肆嬉宴,女兒也長久托于佣僕之手。但人們所沒有想到的是,我一直努力要給他們平靜平凡的生活啊!」他激動的訴說著。
看著時光那沙啞的嗓音,和蒼老的鶴發斑肌,有個念頭逐漸浮上磊洺心頭。
「我一直以為我可以如你股冷血,我向來都以你的殘酷做為我前進的驅動力。上天是公平的,今天,我要向你索取我要的代價。」
「代價?我知道你將所有的錯全推到我頭上,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跟父親是否也要負些責任?我唯一愧對的是你和你妹妹。尤其在失去時間之後,我更感受到那種無奈和傷痛,說吧,你要什ど?我的畫作,還是我所行的財產?」欷吁地嘆著氣,時光看起來只是個疲憊的老人。
「我要葡萄花架下的女孩,」
「葡萄花架下的女孩?不可能的,耶幅畫在我親自參加的拍賣會上,被博物館標購走了……如果你希望我再臨摹—幅,抱歉,我辦不到!」
「不,我不需要你再畫一幅,畫只需要行一幅,多了就彰顯不出它的珍貴。我要的是那個女孩︰總是一個人在葡萄花架下孤單玩耍的小女孩。」
時光毫不掩飾地倒抽了口氣,眼里寫滿了慌亂,
「不,萩蘿足我最心愛的女兒,我萬萬不能把她交給你。」
「你已經沒有選擇了,你希望我公布丑聞?」
「不,求求你千萬不可以,這樣會使萩蘿受到傷害的。當初,我就是因為瑪陵——就是那個大溪地小女孩,長得像我的萩蘿,所以才親近她,沒想到會惹出這種風波,如果消息傳出去,人們又將怎ど看萩蘿呢?有我這個父親不是她能夠選擇的,要是因為我而使她受到絲毫的屈辱,我是怎ど都不能原諒自己。」時光老淚縱橫的拉著磊洺,毫不避諱的流露出慈愛的那一面。
「很好,時光,那我們就看看你有多愛她。」
「你願意放過她?她只是個天真的小女孩,你……」
「找還在考慮,記住,只有我才是發號施令的人。」
「但是,你……」
磊洺不理會時光的再三懇求,述說著將如何對萩蘿下利,成了折磨時光最好的方法。無計可施的時光,除了召來律師,將財產全栘轉給磊洺之外,更加賣力的作畫,冀望求取包多的金錢,打消磊洺的復仇之心。
一次次的沖突,使時光心灰意冷。為了發泄對萩蘿安危的恐懼︰抒發對時間的思念,他的畫風有了很大的轉變,從甜美柔軟的人物寫生,轉而成為色調強烈的印象畫法;再漸漸轉向有點宗教惰結,天使、惡魔成了其中主角。
或許是對于兒女的歉疚感與日俱增,他逐漸把自己投射成惡魔的形象,時間就是祭台上的犧牲,至于萩蘿,一直都是撫慰他的天使。
似乎在很短的時間內,時光變了,放蕩不羈的野馬,終于在佛經的勸化下,找著了性靈的平靜。
「磊洺,或者如他們所稱呼你為惡魔,我決定將葡萄花架下的女孩讓與你,還有我這些畫作。這幾位律師都是具有專業素養的一流人士,我今天請他們來的原因,就是要宣布這個消息︰我時光要封筆了。如我所說的,所有的財產都是你的,只求你不要傷害萩蘿,她無辜得如天上皎月。」
不待磊沼有所反應,那些律師即將這項財產轉移辦妥,而役匆忙離去。
「為什ど?告訴我為什ど?」磊洺一再追問時光。突來的勝利,令他一時之間難以承受。
「不為什ど,回去吧,萩蘿在台灣,我把她交給你了。」躺在法式躺椅上,時光對著面前二十幾幅巨畫,安詳得如同在和他閑話家常。
「你願意把萩蘿交給我?不,不對,我不是要你拱手將她送給我,我要自你手里奪走她!」被他恬靜的態度搞得滿頭霧水,磊洺來來回回踱著步子的大吼。
「有什ど差別?世間事有來有往、有去有回,當初我取自你生命的,現在又還回你生命中。磊洺,好孩子,其實你並不如你所以為的恨我,或者,我可以說,你我的生命已經交纏合一了,只是我們未曾早日為彼此解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