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但為了紫嫣,我萬萬不能承認這等關系。」重重地吐出悶在胸膛中的那口
悶氣,寒谷咬著才說道。
「欸,男子漢頂天立地,倘若你堅不肯認祖歸宗,試問那紫嫣月復中胎兒如何正名分?」
「若我坦承自己是那木俯垠之子,這……這罪名,要教紫嫣如何消受?」
「紫嫣?……」眼珠子一轉,齊泰這才恍然大捂地撫掌而笑。「原來如此,寒谷,你可知那紫嫣是何人之子嗣?」
「不就是那木俯垠與孟荑之女,假若我真是他二人所生,則我與紫嫣即為手足兄妹,這……」
「不,紫嫣並非木俯垠與孟荑所生之嬰孩,那女嬰在半年後即夭折,適時得了失心瘋的木俯垠來到鐵心山莊,適逢孟荑的孿生妹子洛葵,因難產而死,她所產下的嬰孩即是現今的紫嫣?」
「什麼?」乍听到這個天外飛來的消息,使得寒谷一時之間都要不知所措了。「紫嫣不是孟荑所生,那……她就不可能跟自己是手足之親了,但……她的父親又是誰?」
「嗯,這都是我娘親口告訴我的秘密,當初孟荑與洛葵姊妹出生時,因部族有一傳統,遇有孿生女兒必須分開撫養,故將妹妹洛葵過繾給她的叔父為子嗣。當時齊鐵以生和木俯垠在陰山學藝,他二人皆仰慕孟荑,但洛葵卻悄悄心儀木俯垠,待木俯垠因救治陰山癲怪而獲得孟荑之際,深受打擊的齊鐵生便將洛葵擄回鐵心山莊,先奸後娶,生下了現今的紫嫣,所以,你跟紫嫣亦有血緣,倒是姨表兄妹哩,而紫嫣亦即是我齊泰的異母妹子。」
「听完齊鐵生的話,我大感後悔,于是趕到膳房中,打算將湯藥中的蒺英黎子取出,不料當我前去之時,卻見我娘正在煎藥,我不敢貿進,想等到娘離開時,再去將蒺英黎子取出,不料紫嫣竟提早返回,我只得匆忙離開。」轉過頭去,齊泰眨落眼眶淚珠。「誰知娘見其中疾黎子過多,竟在無法可施之余,偷偷將那些藥湯倒入紫嫣亂給她補身所用大柴胡湯內,自行將藥材撿淨之後,重新熬煎。」
「倘若如此,養父何以藥到命除?」
「事後娘才告訴我,齊鐵生早知我暗中加藥之事,他自知已來日無多,故而欣然飲下那些湯藥,為的是一解我滿心的怨懟,但他也交代娘,千萬不可令我認祖歸宗,以免終身背上這毒拭親父的罪名。娘因喝了那碗大柴胡湯而病倒,幸虧紫嫣衣不解帶的日夜照料,才使娘痊愈。我下定決心,商骨粉身亦要助她完成答應兩位長上的毒誓——與你成婚,生下兩家的繼承人,所以我們處心積慮地探听妳的行蹤,尾隨而至,由她暗夜探訪,期能使你接納她,卻不料衍生這許許多多的風波。」
「你這些話可是當真?」
「若有半句虛假,情願從此淪墮地獄。」
「那……紫嫣月復中胎兒……是我的子嗣?」
「自然是妳的子嗣,否則妳以為……」
「我……我原以為那是她與你苟且……」寒谷的話未說完,驀然斜空飛騰出一抹雪白的身影,嬌斥一聲地往寒谷臉上用了一巴掌,而後似乳燕歸巢般地暫棲在屋檐之上,滿臉布滿寒霜地盯著他。
「齊寒谷,萬萬沒想到我木紫嫣在你心目之中,竟是如此不堪!也罷,你不認我的孩兒亦無妨了。齊寒谷,我木紫嫣今生與你恩斷情絕,除非天界陰曹,否則我絕不原諒你!」說完像抹微風輕揚,轉瞬間即已消失蹤跡。
「紫嫣……紫……」眼見情勢不對,齊泰趕緊十指齊發,在寒谷背上一陣擊打之後,使勁兒一堆,將寒谷送出丈外遠。「還杵在那裹干啥,快追啊!」
猛然回過神來,待寒谷還想尾隨佳人而去時,只見長安街道上人來人往,哪裹還有木紫嫣芳蹤。
「這可糟糕啦,別看紫嫣這娃兒柔弱文靜,任她便起性子可是扭得緊,我看你這下子可怎麼辦?」急得團團轉,齊泰少見的憂形于色。
「不忙,她再扭,總也該有個落腳處,我就不信走遍天涯海角,我齊寒谷會找不到她。」模出腰際那塊可號令所有府衙精兵的符令,寒谷充滿把握的自言自語。
「這我可不敢說了,想當初咱們追了你兩年,你可是半點也沒察覺,若換做是你去追她,難說噢!」
「不,我可不是自己單打獨斗的去追她。」將手橫靠在齊泰肩上,寒谷意有所指地睇著他。
「嘎,你是說……」
「嗯,撇開咱們是師兄弟不談,你總也是我的大舅子,嗯?」嘴角綻出抹笑意,寒谷慢條斯理地說著。
意會地點點頭。「怪事,我怎麼覺得這聲大舅子喊得我通體舒暢?唔,沖著這句話,我看我非再陪你們玩玩這捉迷藏的心把戲了!」
冷月蕭瑟地畏縮在林梢,遠遠地瞧見那抹素白的影子,隱隱約約地在蓊郁的林木中忽高忽低地疾奔著,他撮起唇,發出尖銳的哨音,令得那些餃枚疾走的衙役捕快和各地抽調出來的精英兵卒們,全都猛然止住腳步,匍匐在地面上,屏息地等著他的下一道命令。
銀光似的白影越飄越遠,寒谷突然拿出腰際的一枝形狀怪異的器具,輕輕一搖,發出低沉但響透雲霄的聲音,在這繁茂的森林內,深遠且幽長地播送著。
伏臥在地面上的捕快和兵卒們面面相覷,隨著似鐘如鈴的聲音來回回蕩半晌之後,他們不約而同地起身,肅靜無聲來到寒谷面前。
「諸位辛苦了,接下來由我齊某人自己就足夠了。」將令牌塞回腰際,寒谷對那些詫異的臉孔緩緩說道。
到底是平素訓練有節的精兵,唯令牌是從,在听到寒谷的話之後,紛紛朝寒谷拱手為禮,三兩成隊,如同他們這些時日的行軍操練般,無聲無息的由黑暗中隱去,不幾分鐘而已,原本充塞樹林中的數百名兵卒捕快,竟已走得一個不剩。
「寒谷,你……為什麼要令那些人離去?眼看已經要追到紫嫣了……」斜掛枝頭上,懶洋洋地拿起隨身匕首削著竹枝,齊泰大惑不解地睨著他的妹婿。
「即使留再多人又有何用?只是徒然勞師動眾,白費功夫而已。」伸手接過齊泰遞過來的酒囊,就著口大飲幾日靈淥之酒,寒谷凝視遙遠枝頭上的那抹縴細身影,神情惘悵的自言自語。
「別急,依我對她的了解,她恨人是恨不久的,或許過些時日,她就會回心轉意了。」咧著嘴地順著寒谷的眼光望過去,此刻月已升至中天,偌大銀盤似的月輪中,清清楚楚地嵌瓖著的人影,不就是紫嫣那丫頭呢!
「但願如此。」重重地嘆口氣,寒谷方才想躍下樹枝,不料一提氣即血逆而充穴,頓時令他昏眩得自樹上失足往下降。
「喂,我的好妹婿,你……」訝異得伸手想加以救援,但在齊泰來得及踫觸到他之前,已有一道雪白的影子,像道閃電般的掠過他,將寒谷挾飛上樹梢,而後緩緩地飄落在地面上。
彼不得打翻了的羊皮酒囊,齊泰立即一骨碌地翻騰由樹上跳下來,緊張地來到正皺著眉頭為寒谷把脈的紫嫣身畔。
「紫嫣,寒谷他可要緊?」打量著紫嫣消瘦得兩頰都凹陷了的憔悴容顏,再看看也是滿臉倦態的寒谷,齊泰暗暗為這對好事多磨的冤家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