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倒是大大的失禮了哩,這……雨矜阿嬸,我紫嫣對不住妳,這廂向妳賠禮了。」豁然開朗之後,紫嫣立即撩起裙擺,深深地朝雨矜一拜的說道。
「沒的話,紫嫣小姐是我鐵心山莊末來的主母,雨矜怎敢有任何怨言。」瞧見那打翻過的陶罐,雨矜說著又趨上前去要拿取那個陶壺。「這藥剛才打翻了,我看我去把這藥罐洗一洗,再重新為老爺熬藥吧!」
聞言立即跑了過去,紫嫣很快地自她手裹搶回藥罐。
「不用了,這罐里尚有一大半的湯汁,我再加些沸水,等它涼些,便可給公公服用。」將里面的藥湯倒出來,揭開大灶遮去濃郁白煙的鍋蓋,以勺子舀起半碗多的滾水,徐徐地倒人藥罐之內。.
「但……但這藥……」似乎頗為不安,雨矜在旁焦躁地踱來踱去,幾番欲言又止,但在紫嫣凝神望向她時,卻又吞吞吐吐地顧左右而言他。
「阿嬸,妳還有什麼事嗎?」拿把孔明鵝羽扇,來來回回地揭著湯藥,紫嫣好奇地看著盤桓不去的雨矜。
對這位向來總如陀螺般不停忙碌著的健勁婦人,難得地在這養心齋的小膳房待了這麼久的紀錄,紫嫣感到十分訝異。
「呢……小姐,我看妳服侍老爺這樣衣不解帶的辛苦,好些天沒有好好的休息了。
這樣吧,這湯藥就由雨矜為妳送去服侍老爺服用,小姐妳也好偷空打個小盹兒!」急急地想要端起那碗色澤褐黑的藥汁,雨矜語氣中有著掩不住的焦慮。
「那倒不用了,阿嬸可知這帖藥的作用?」
「這似乎跟老爺平素喝的藥不太相同。」
「是啊,依脈理來看,公公心窩苦悶、動悸、不眠、肩凝耳鳴眩暈,是陰陽兩虛,所以爹爹治以溫陽育陰,用地黃飲子加減、野菊花、黃蘊、杜仲、丹皮、黃連和川芎,再加這七物降下湯,可使公公不再下肢麻痹、疲勞倦怠、頭痛盜汗。」
「既然是天下第一醫神所開藥方,自是錯不了的,但是……」不時地瞄瞄那碗烏黑如墨的藥汁,雨矜還是一徑地流連不去。
「阿嬸盡避放心,爹爹醫術精湛,人人都說爹爹可起死回生,況且公公的病情並非已至難醫沉府,相信只要很短時日,在公公壽誕之前即可治愈這風寒小恙。」
朝雨矜再一次地打個萬福為禮之後,紫嫣即端起那碗應是續命仙丹的湯藥,迤迤地往齊鐵生的臥房而去。
只是,即使在兩年後的今天,任憑地想破腦袋,地想不出何以那碗湯藥倒反成了齊鐵生的催命丹,也使她和父親從此離散,被未婚夫齊寒谷所棄而致流落江湖︰
第五章
孟春時節雪融成溪,萬物復蘇中還帶股冷凜之氣,將領子拉高了些,那幾個跟在齊寒谷身畔的衙役捕快們,望著呵得出連串白霧的空曠野地,全都不由自主地直搓著雙手,眼巴巴地望著像座石雕般佇立江畔,動也不動的齊寒谷。
雖然兩條腿已然凍得要不能彎曲了,大伙兒也都冷得想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逃回家裹那溫暖的被窩,抱抱溫熱的老婆,但眼尾一瞄到高大英挺的齊大捕頭時,所有的怨言和開小差的念頭,便立即煙消雲散了。
這可是大伙兒搶破頭寸逮到的大好機會,全天下每個衙門的捕快們,誰人不是打心底兒的巴望著能有這種機會,可以在鼎鼎大名、御賜神捕的齊大捕頭手底下當差。
再說這齊寒谷是專破疑難懸案,跟在他身旁當差,倘若再破他個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案子,皇上龍心大悅封功論賞時,他們這些跟班兒的起碼也可以撈得些好處,跟著一道兒升官發財。
是以雖然跟在有著鐵人般超人體魄的齊寒谷身邊挺累的,但可從沒有人打過退堂鼓,大伙兒都是卯起勁兒的硬撐著。
「喲喂,我的鞋跟被這石頭給黏住啦,阿坤,勞煩你幫我去拿些水來化開這層冰,否則眼下我是動不得了嗅!」
「咱們在這荒郊野外,我上哪兒給你弄水去?」
「前頭大槐樹後,不就有條小水溝?」
「那也得有個東西去裝啊!」
「說的倒也是沒錯,這可難倒我了。」
「略,我說你們這些個小兔患子,拿啥個子水哩?叫阿彬褲子一月兌,撤他泡尿,這不就是萬事太平了嘛?」旁邊有個渾厚低濁的聲音邊笑邊罵道。
「嚇,阿泉叔,你可回來啦,泉嬸的病可有好些?」
「是啊,阿泉叔你不是向齊捕頭告假,帶泉嬸去找那冷菩薩木紫嫣治病的嗎?」
「唉,說到這件事我可就一肚子晦氣,咱們舟船勞頓的趕到江寧,那木姑娘暫居的行館外頭早已擠滿了全國各處去求診的病患,大伙兒全是扶老攜幼,甚至有人盤纏用盡,只得一路行乞的去求見這冷菩薩。」言下似乎頗為欷吁,這阿泉叔不住地搖著頭。
「怎麼著?」
「是咧,難不成……」
「唉,其實也難怪人家要這麼做,木姑娘縱有精湛醫術,怎麼說也都只是個柔弱女子,怎禁得起夜以繼日約為傷痛的病人看病這般操勞。再說……欸,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我還是留些口德的好!」
「什麼消息?阿泉叔,泉嬸平日裹待咱們這些人可是像子佷般熱絡,听得她病了的事,咱們可是比啥都著急,那冷菩薩不是妙手如仙,怎會治不妥泉嬸的痛呢?」
在眾人紛紛交頭接耳議論一的去之際,卻沒有人注意列在遠處磯石灘上佇立許久的齊寒谷身形微微一晃之後,如紙鴦御風滑行,條然即已聲息無響地飄蕩至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傲然獨立。
「這可不是能夠胡扯的事,隨隨便便的損人名節,死後可是要下地獄給牛頭馬面拔舌頭的︰」望向眼前那些滿臉好奇神色的心捕快們,阿泉叔面色頗為凝重。
「喲荷,泉叔啊,妳還信不過咱們嗎?」
「是啊,頂了不起就是左耳進右耳出嘛!」
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之下,泉叔重重地嘆了口氣,「我跟齊捕頭說只去十天,所以第五天還輪不到你泉嬸看病時,我可急著哩,所以跑到那行館去探听,這才知道是木姑娘現下每天看診的人數有所限制,說是木姑娘積勞成疾,體力不濟……」
「泉叔,如果真是這回事兒,咱們也恕不得人家木姑娘,畢竟只是女流之輩,這體力較差也是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
舉起手制止他們再講下去,泉叔壓低了聲音地湊近他們。「我原也是這麼想,你泉樁這病也拖得很久啦,既然都已經到醫家大門口了,哪有沒瞧出個究竟就打道回府的事。所以找去租了間小房子安置你泉嬸,卻不料听到市場上有人在說著那冷菩薩的流言「嚇,這冷菩薩木紫嫣宅心仁厚的義診施藥,怎的還有人要說她的閑話?」
「欸,這些人是經她醫治過的病人或家屬,依這些婦人們的說法,那木柴嫣並非生病,而是妊娠了。」
「妊娠?那木姑娘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她怎麼可能懷有身孕?」
「是啊,雖然江湖中有傳言那木紫嫣是咱們齊捕頭的未婚妻,可咱們是誰也沒听齊捕頭提起過!」
「就是說嘛,造這謠言的是誰人,煞是惡毒!」
「去去去,你們這班小兔患子急啥?據說跟在紫嫣姑娘身畔的漢子,即是這藍田種玉之人。」
「天哪,那家伙以下犯上,侵犯了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