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大悟地想要拉開彼此距離,蒲煙這才為時已晚的發現,自己不知從何時起,便已幾乎全身癱在他懷里了。這個發現令她羞紅了臉地想將身子撐直。忽地,她听得一聲大喝,馬停了,身後的人晃動了一下,等她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早已不在馬背上,正被他抱著,往一間大屋大步走去。
在某個陌生的聲音沉沉的發出幾個單字之後,蒲煙被輕輕的打正。但她卻羞赧的發現,自己正被安置在某人的大腿上,她紅著臉想要逃月兌這尷尬的場面,但那雙手卻使勁兒地鎖住她縴縴細腰,教她在斗篷揭去之後,只能無助的嬌喘呼呼。
「趙兄,原來這就是令趙兄義無反顧往那萬塞江跳下的原因,果真是絕色佳人!」
背後傳來字正腔圓的說話聲。蒲煙轉過頭去,卻只見到個斯文高頎的男子,就坐在個鋪滿黑熊皮的大位上,濃眉大眼配上全身的皮衣裝束,一看分明就是個異族之人。那麼,方才那熟悉的漢語又是誰開的口呢?迷惑的東張西望,蒲煙百思不解地望向那笑吟吟看著自己的斯文男子。
說來奇怪,雖然在宮中之時,人人說這金族之人驍勇、嗜殺戮,但見眼前這滿臉英氣勃發之人,卻沒有那種感受,反倒覺得他是個很和善的人……「趙兄,小弟已苦候多時,不知趙兄是要先休息,或是……」他的眼光不停地在蒲煙臉上打轉兒。在看到新雨在蒲煙的肩上按摩著時,他挑了挑左眉,隨即揮了揮手,「來啊,先送國師到他府邸休息……」
「格--」旁邊有位滿臉于思的大漢,聞言立即搶近了一步,正要說些什麼。
「巴浪,我說過請新國師先到國師府休息,他這一路兼程趕到,自是辛苦萬分,有什麼事明兒個再說亦不遲!」發號的男子臉上罩滿了寒霜。
「但這比武之日就在明天,如果今天不能拿出主意,明天的畫界比武……」
「巴浪,既然國師已到我大金國都,你還有什麼好擔心?我就不相信那賀昕有何能耐!」從鼻孔中噴出道冷哼,他坐在熊皮椅中,冷冷地瞄著窗外的某一點。
「既然主子這麼堅持,巴浪也就無話可說,只是主子別忘了,明日的畫界比武關系我大金與遼國的領地大小,若是有所差池,這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
「我知道,我已向皇上稟報過了,倘若明天的比武不能固守我大金固有的疆域的話,我菟禎自然應以族規處置,做為祭祀吐格山神的祭品,絕無怨言!」大步地走下莊嚴的寶位,這位自稱菟禎的人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
「主子……」那個叫巴浪的人似乎不死心,還是一再的想再說些什麼,但每每一開口,便被菟禎給揮手打斷。
就在他們君臣二人僵持不下之際,這廂的新雨卻是很快的站起身子,順勢讓蒲煙順著他的身子滑下,在她還末站穩之前,又將她牢牢地摟在懷里。「菟禎,巴浪大人說得有理,明日的比武是何等重要之事,千萬輕敵不得。」
「但是趙兄你風塵僕僕而來,菟禎不好太……」
「唉,菟禎,我既已來到金國,自當戮力為金國求太平,這區區一段路程又算得了什麼?」將視線挪向听得滿頭霧水的蒲煙,新雨臉上的戲謔顏色為之一斂,「至于這蒲煙嘛……就煩請先派衛隊護送她到我的國師府邸。」
「既然趙兄如此誠意,那菟禎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來人啊!將國師的姬妾送回國師邸,好生給我護送,不得有任何差錯!」
在菟禎的一聲令下,從屏風後迅速的走出一小隊渾身勁裝的隊伍。他們個個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堵堵黑色的牆般。
新雨凌厲的目光在那些人臉上來回梭巡許久,而後將視線轉回到菟禎的方向,在獲得菟禎的肯定點頭之後,他這才若有所思地將蒲煙往前推了一步,但仍是緊緊地握住了蒲煙的肩膀。直到考慮再三之後,他才抿著唇的將蒲煙交出。
莫名其妙的被轉到那群人中間,蒲煙驚懼地頻頻回頭。想到自己從在宮中躲進運豬黑箱,逃出了門禁森嚴的宮牆之門;卻陰錯陽差的落入了杭州第一名妓黎瑤的青樓;繼而是被救到所謂的逸心侯府;偏偏又遇上了逸心侯府遭到皇上下詔抄家,只得狼狽的被黎瑤帶到插天山的山寨……沒想到還是避不開這陰魂不散的趙新雨驀然憶起月黑風高那夜所發生的事,蒲煙的心立即往下沉。老天,在這短短的時日內,我已經快搞不清楚狀況了,到底我的生命又會發生些什麼樣的變化?
坐在青緯交纏密密紅黃經絲的布幔所遮蔽的軟轎,蒲煙雙手抱著自己,對那一層層似乎永無止境般涌上心頭的疑惑,一顆心更加的迷惘了。
第六章
蒲煙目瞪口呆地望著那位手長腳長的書僮裝扮男子。
「快,將夫人的房間清理好。那秋花呢?快打洗臉水來。英兒去端坑上炖著的百合桂圓蓮子湯來服侍夫人。阿宗你別干杵在那里,快把夫人的斗篷拿到後頭洗洗。喲喲喲,你們這群稻草麥桿扎的紙人啊!怎的啥個事都非要我出主意不可呢?
這也難怪爺要少不了我哩!」
像陀螺般的團團轉,眾人手忙腳亂地依著他的指令行事。那個瘦削、稜角分明的年輕人,這才好整以暇地拍拍根本投沾惹任何塵埃的手,堆滿笑意地踱向蒲煙,「夫人,這些下人就是駑鈍些,不過我已經將他們教得有模有樣了。」雙手往前打著揖。
他頭雖低垂,但臉卻並沒有應如其分的朝下;相反的,他那微微往上斜吊的嘴角,隱約中似乎帶著絲冷酷的笑意。
「呃……你……」面對這種從沒經歷過的陣仗,蒲煙著著實實的愣在那里。
突來一陣劇烈咳嗽聲,里頭緩緩走出了個老態龍鐘的白發老人,在見到被眾人簇擁的蒲煙時,他吃力地拍捶著自己胸脯,一面朝蒲煙折腰行揖禮。「夫人,老朽是跟隨少爺一家兩代的老僕。夫人遠從江南來,老朽因病未到城外遠迎,還請夫人恕罪。」說著就撩起裙腳要行跪拜禮,嚇得蒲煙趕緊伸手去阻止他。
「使不得,老人家,我蒲煙何德何能受你老人家如此大禮。」尷尬地再三攙扶,加以身旁其它人的協助,這才使蒲煙感到稍微好過些。
老者踉踉蹌蹌地坐在蒲煙堅持要他坐下的椅子,在見到一旁無聊地玩弄自己手指的年輕男子時,皺緊了眉頭。
「巴羅,你見過夫人了嗎?」
听到老者的話,年輕人滿臉不耐的迤迤走到蒲煙面前,拽出張臭臉地低語一句,「巴羅見過夫人。」但他的嘴皮子根本就像是沒有打開過般的,只是嘟噥不已。
老者聞言更加不悅,霍然站了起來,朝巴羅投以嚴厲的一瞥,「巴羅,半個月前你因傷而來投靠少爺,我念在你聰明伶俐,故讓你留在我逸心侯府養傷。現我逸心侯府被抄家,少爺亡命到北地來,你傷且已痊愈,可以離去了。我已經吩咐帳房,送你一百兩銀子,你走吧!」
盯著老者半晌,那巴羅臉上神情是時而青白、時而殷紅地伏流轉變著。在老者又一陣幾乎要喘不過氣的咳嗽之後,他一個箭步來到老者身旁,關切地拍打著他的背。「通伯,你看看,你病得這麼重,我怎好生在這時候走入呢?再說這國師府上上下下百來口,沒個人拿主意怎麼成?郡主是金枝玉棄之身、龍胎鳳種之貴,咱們總不好請郡主去搭理這凡塵瑣事。眼下通伯你病體未愈,少爺又新領國師封號,這國師府可千萬不能沒有人打理。何況,我也幫通伯你管事了半個來月,可丁點兒紕漏也沒出過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