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男婚女嫁本屬天經地義,況且海棠姑娘雖貴為海神之女,但大王可是天命贊普,亦是人中龍鳳,以大王君王之體,娶這海神之女亦無不當之處。大王,想我吐番始祖,亦是葛拉拉于天山采藥之際,與天界仙人交歡,因而產下之子陵榮贊普,這人神合婚,早有前例可循。」
對巴鑫所說的事,飽讀史書的曹曄,白然是耳熟能詳了。事實上,在多事的西域諸國中,婚嫁除了是繁衍種族的習俗,亦常當成政治上攏絡或結盟的手段。
比如他的生母,即是被當做和親盟使而遠嫁到吐番,但那畢竟是有父母君王之命,但這海棠……
天天這樣守候著昏迷中的海棠,曹曄有時會錯以為已與她熟識許久,想都無法想像出要這麼嬌弱的女孩,生活在早穿皮襖午穿紗、圍坐火爐吃西瓜的吐番,會是什麼樣子。
再者,這海棠為救自己性命而命至垂危,此時此刻說什麼也不適合談這問題,所以曹曄總是三言兩語即扯開話題。這麼久以來的第一次,他放任自己去想及這問題︰不該強擄海棠回吐番,畢竟這可不是用以回報救命恩人的法子;但放了她……一來金銀島未找到,二來……停頓了一會兒之後,曹曄突然滿臉震驚地陡然站了起來。
這……我……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但有何不可呢?我是王,我是贊普,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東西,又有誰人敢說一聲不?只要將她帶回吐番,就不必在乎那海涯孤鯊上門討回這黃金般的女郎,如果她又是我吐番母儀天下的王後,即使是海涯孤鯊,亦不敢奪人妻吧!
況且,我壓根不願放手讓這淨得透明的女郎離開我的視線一步。不知不覺間她似乎已沁入我生命之中,令我舍不得她,甚至,我已經有種她早已是我所有的錯覺。唔,我得好好想想,必得好好想想了……
第七章
站在船首,看著老管家和那些水手船工們,歡天喜地的走下架在船舷和岸道之間的斜板橋,曹曄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小隊易容過後的吐番士兵,也悄悄地尾隨他們而去。
「巴鑫,好好留意老管家的行徑,我懷疑這附近或許有他康家的驛站。」看到老管家每隔幾步路,便要停下來,佯裝小解或醉酒嘔吐的模樣兒,曹曄凝神想了想地說。
「大王可是看出什麼端倪?」
「嗯,那日我們提及要登岸時,老管家便是十分熱絡,當時我只是放在心上,沒有細思,但如今回想起來,這老管家是康家兩代紅人,還領有逍遙金牌,可見對康家沿海驛站,應是了若指掌,他所以那麼熱中于此靠岸,必然有所蹊蹺,但待我察覺到這個可能性時,為時已晚。」
「大王,要不要奴婢派人去捉回那老頭兒?」
「不,這里靠近大唐和突厥邊境,若是公然捕捉他們,恐怕引人注目反倒壞了大事,不如靜觀其變。」
「既然如此,那大王的意思?」
「巴焱他們去找木姑娘了嗎?」
「昨夜趁夜上岸了,據報子說木姑娘此刻正在十里外的靳家莊義診,以巴焱他們的腳程而言,約莫今日近午即可返來。」
「唔,下令將船錨收起,隨時預備起航,只待木姑娘一登船,即刻開航。另外將消息散出去,教吐番軍卒全部束裝返回吐番。」
「大王,那老管家……」
「為絕後患,防止他們去向海涯孤鯊通風報信,全都格殺勿論!如果……」曹曄的話尚未說完,背後已經傳來令人血液全沖到腦袋里的尖叫聲,他猛然回過頭去,正好見到海棠那充滿恨意的目光。「站住!你……站住!」
由阿甲攙扶著,海棠危危顫顫地朝艙房跑去,虛弱和痛楚使得她不得不大口地喘著氣,以抑止那股想吐的感覺。
「海……海棠姑娘,你走慢些啊!可別跌跤了,否則大王定然不輕饒我阿甲。」提心吊膽地望著殺氣騰騰沖過來的曹曄,阿甲連說話的聲音都結結巴巴的如斷線珍珠。
「扶我進去,快帶我離開這里!」回頭看著快到眼前的曹曄一眼,海棠驚恐萬分地叫著推著已經嚇得雙腿發軟的阿甲。「我不要見到他,快帶我離開這里,我不要見到那個沒有人性的劊子手!」
「海棠姑娘,你別催我啊!大王要我站住,你又要我快些走!哇!我不敢啊,偷偷的扶你出來曬太陽已是要被大王責罵了,如果……如果膽敢不听大王命令,巴將軍非砍了我不可!」嘀嘀咕咕地抱怨著,在眼看自己免不了又是一頓責打之下,阿甲嗚哇一聲地嚇哭了起來。
「走,我要……」體力逐漸不支,使得海棠腳步踉蹌了起來,她眼前越來越模糊,又拉不動哭著不敢動彈的阿甲,只得自己扶著船艙的牆,一步步地朝另個方向挪移幾乎軟癱了的腳。
驀然有道陰影籠罩在她身上,她吃力地喘著回頭,便見到滿臉鐵青的曹曄,正像面牆般地逼近自己,這使得她哽咽地發出陣低嚎,想要加快手腳逃離這個剛宣布要殺害康家船工和水手們的凶神惡煞。
但隨即的一陣風撲到,在海棠驚呼聲中,天空變成橫倒在帆篷之間了,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察覺,原來自己正被這個虎背熊腰的男子給騰空抱在懷里。而他眉宇間的殺機,令海棠不寒而栗地為之寒毛直豎。
「可惡,竟然不顧我的命令亂跑,你可知這樣會令你輕易送命的?」抱住海棠的胳臂不自主地加重了幾分力氣,曹曄視而不見的沉著臉怒喝著。
「送命又如何?反正你已打定主意要殺了老管家他們,既然如此,我海棠也不願獨活,你何不連我也一並殺了?」捏緊了拳頭地打在他胸田上,海棠累得氣喘吁吁地大叫。
「我為何要殺你,殺了他們是防海涯孤鯊的追趕,這又與你何干?」將海棠放回她躺臥近月的床榻之上,曹曄俯子,兩眼直視海棠那時深時淺變幻不定的眸子。
「只要是與康家有關之事,皆與我有關,我不準任何人傷害了康家的一人一物!」握著拳頭,海棠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一拳即打在曹曄臉上。
偏過臉想避開海棠的拳頭,卻不料海棠的指甲劃到了他的頰邊,長長拖出幾條血痕。伸手一抹,曹曄並沒有如海棠所猜想的勃然大怒,相反的,托起海棠的下顎,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海棠幾分鐘,而後突然仰頭大笑。
「果然不月兌你海仙本色,念茲在茲的全是康家人船的安危,只盼此後你能一改宿望,將我吐番國家黎民福祉置于你腦海內,畢竟此去吐番,你即與海涯康家無有牽連,屬我曹曄所有。」捏捏海棠尖尖可愛的下巴,曹曄志得意滿的看著滿臉震驚和迷惘混雜而生的模樣兒。
「不,我不能去吐番,我是海涯康家……」胸月復間傳來的抽痛,使得海棠瞬時間忘了自己所要說的話,痛得蜷曲著身子,任冷汗直流地抿緊雙唇。
曹曄見狀立即強行將她推倒在床上,並且不由分說的硬要翻起她身上那些原屬于曹曄的寬大衣物。這使得海棠又羞又氣,一張臘白的嬌容上,更添幾分媚態。
「放開我,你這廝休要無禮!」伸手就要往曹曄的臉上抓去,但海棠的目的還未達到,被他大手一揮,即將自己的手釘在頭側,而右手又被夾板緊縛著,一時之間令海棠眼眸里,迅速涌進一層淚光。
雖然對她這委屈落淚的樣子感到不安,但曹曄並沒有稍停手邊的動作,他自短褂下端伸進手去,反手一撩將海棠身上的衣物掀開,小心翼翼地檢查著那個已收至小指頭大小的傷口,曹曄皺緊眉頭的看著那一圈暗黃偏綠的黏狀物。看來又化膿了,奇怪,平常在吐番,若有何傷創只要敷以這金創藥,不坐二、五天即可愈合結痂,但這海棠的傷口已敷藥近月,卻仍是化膿難合傷口,無論如何這傷口有膿物,必然無法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