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這甲板危險,還是請少爺跟姬沄姑娘回房歇息吧!」往前走近一步,管家楊金源直視著旅祺,語氣十分強硬地一再重復他的話。
盯著那人木三分以上的痕跡半晌,而後旅祺才轉向管家,神情變得和緩幾分。「管家,沒想到你的武藝如此了得,我倒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听到旅祺的話,管家的臉色卻顯得陰沉古怪,他多此一舉般的扯扯自己的袖子︰「少爺過獎了,這雕蟲小技把戲,實不足以掛齒。少爺,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出何以此顆珍珠會凌空而來,這才是要緊之事啊!」
看到他若有所指的表情,旅祺轉頭望望平靜無波的海面,傾時情凝重了起來︰「我明白,我非常明白。」除了彤彧,還會是誰?旅祺嘴角逸出個冷冷的笑容,將自方才便粉頸低垂著的姬沄擁進懷里,大步地往姬沄的艙房而去。
一定得想辦法解決,否則我這一生都要被他糾纏得動彈不得。一定要做些什麼,一定……旅祺不住地自忖著。
第七章
夜色又在無聲無息中降臨偌大的越雲號,甲板上只有值更的水手和家丁偶爾來回地巡邏。靜謐的越雲號像朵夜合了的蓮花般,緩緩地隨著波浪推進的方向前進。
坐在床上,姬沄卻是怎麼也無法按捺下心中的激動,自從送她回房之後,旅祺便將他自己鎖在他艙房之內,听阿光說他連晚膳也沒用,也不理會小廝們的叫喊,只是靜靜地待在他房內。
或許是因為那顆珍珠的影響吧!沄法嘆口氣地重新躺回她起起臥臥數十回了的被褥之間,心里浮現的,卻仍是困擾了她一整天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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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學士您老放心,只要把姬沄小姐交給我們,我們必然將她送抵安全之所。」伸手接過那袋沉甸甸的銀囊,那個有著慈善笑容的男子,如此地對老淚縱橫的莫學士說,而尚綁著兩條小辮子的姬法,則已被換穿上普通農家小孩的衣物,和著淚地依偎在母親懷里。
「唉,去吧!眼看已大禍臨頭,能逃一個是一個!這是我們最後一些值錢的東西,就托給你們夫婦了,以後替她找門好人家嫁了,這些就當是她的嫁奩吧!」
「莫學士,我們夫婦倆在學士府中受您老照顧,這點小事自是義不容辭,趁著天黑,我們就快些趕路了。」
「也罷,這兵荒馬亂之際,凡事要多小心。姬沄,你要好好听宋財他們夫婦的話,阿爹跟你娘親,可就無法再照顧你了,凡事自己要小心,懂嗎?」叮囑完年幼的姬沄,著令家丁們拖住萬般不舍的夫人,莫學士以袖子掩住自己的臉,揮著手要宋財夫婦領著姬沄快些離去。
哭哭啼啼地跟著宋財夫妻回到了他們位于旱田中的小破屋時,姬沄訝異地看著那些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孩,正你爭我奪地搶食著宋財夫婦帶回來的干糧,和已略微發餿了的剩菜殘羹。
「哭,哭,哭什麼哭!你們是想哭衰老娘啊?」伸手即給個較小而搶不到食物吃的小男孩一巴掌,原先的和藹可親、噓寒問暖都不見了,倒豎著眉破口大罵,宋財的老婆,此時就像個夜叉般的惡狠狠。
「唉,跟這些小孩子計較什麼呢?反正明後天就可以全都賣了。先瞧瞧今兒個又收到些什麼好東西啦,嘖嘖,不愧是皇上跟前的大學士,你瞧瞧這些珊瑚瑪瑙,這小丫頭讓咱們發了哩!」伸手拉過又累又餓又渴的姬沄,宋財涎著臉皮地湊近年方六、七歲的姬沄.「去你的,阿財。老娘我可警告你,你敢再給我動這小丫頭的主意,老娘我會宰了你!什麼樣的人會像你去玩這些七、八歲的小丫頭!」推開了丈夫,宋財的老婆沒好氣的將姬沄拉到自己身邊。
「嘖,反正又不是咱們的女兒,玩玩又有什麼關系?終究是要賣出去的嘛!」
「說到這點,昨兒個你欺負了人家那個什麼郡主,她可是哭得尋死覓死的,我叫你女兒勸勸她,這會兒不知結果如何啦?」拉著姬沄往後面走,宋財的老婆不滿地大聲嚷嚷道。
「喲,還什麼郡主不郡主的,現在都已經是大唐的天下了,她們充其量不過是前朝遺孽。我說阿霞啊,我看這麼著,那丫頭呢,我就留下來當小的,叫她也服侍你!」
自鼻孔中逸出聲冷哼,阿霞重重一跺腳地推開那扇沉重的門。「你別以為我會答應你的如意算盤!要不是你動了人家,她的價錢起碼可以翻兩翻,現在她已不是黃花閨女了,你還有臉在那里作你的大頭夢!」
「但我……」宋財的話還未說完,即被妻子震天的尖叫聲給打斷,他匆匆忙忙地沖了過去。
即使已被連年殺戮訓練得無驚無畏,但在見到門內的景象時,小小的姬沄亦難以控制地發出陣陣害怕的尖叫。
小小的房間內到處都是四濺的血跡,阿霞一沖進去,立即焦急地要宋財將被吊在檐間的三個約莫自五歲以下一個嬰兒,一個三歲左右,另個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解下。而坐在破敝的發黑被子間,是個滿身血污的女孩,另一個神情木然的女孩,正將繩索套進那渾身汨汨流著血的女孩的頸子上。
「阿旺、阿津、阿基!」痛哭地撫模著小男孩們已經僵硬了的身軀,阿霞發出像母獸般的嚎叫。而宋財則是震驚得慌了手腳,不知所措。
「哼,你們這對狠毒的夫妻也有眼淚?」將手里的繩子使勁兒一拉,在那女孩用力一扯之下,被套住頸子的女孩突然往上疾升,而後狀似痛苦地抽搐了手腳,不一會兒即沒有了動靜。
「阿伶,阿……」在阿霞的尖叫聲中,宋財這才恍如大夢初醒般的伸手去接住猶如石塊般往下墜的尸體。
「我好恨,我爹娘太相信你們了,將我囑托給你們。我恨自己為何這麼命苦,才會受到你們這對夫婦的欺侮,既然如此,我倒寧可跟爹娘兄弟姊妹們一道兒受難,至少不會清白蒙塵!」指著宋財夫婦,那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指控著他們.「我呸,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千金萬金的郡主公主不成?你啊,只是個等著被斬首的罪犯而已。我們夫妻救你免于死,你好毒辣的手段,竟殺了我三個兒子,還有我听話的女兒,你……你!」氣急攻心使得阿霞再也說不出話來,她飛身就要撲上前去。「還我孩子命來,你還我孩子命來啊!」
「嘖,阿霞,她長得那麼美,你……」盯著女孩吞了幾口口水,宋財期期艾艾地阻止了自己蓬頭垢臉的老婆。
「你……都是你這死沒天良的!當初我說趁留香院肯出好價錢,早些把她賣了,都是你這鬼迷心竅的色棍,才會害我的孩子白白送了命。我不管,今兒個我非打死這狐狸,精不可!你放開我!放開我啊!」
在宋財夫婦還在糾纏的同時,姬沄身不由己地走向前去,好奇地偏著頭望向突然自被子間拿出把匕首的女孩。
「哼,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即使死了也要化成厲鬼,找你們夫婦討回公道。」女孩說完之後,將匕首直送進自己心窩,帶著恐怖的奇特笑容,她緩緩倒向床前,兩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姬沄.「不要……不要相信任何人……」朝姬沄說完這句之後,突然吐出一大口鮮血,她便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