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遠處淡淡的雲渦,他的心又逐漸混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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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適,像徜徉在母親子宮內的柔軟和隨波逐流,翻了個身,姬沄頭埋在溫暖的被窩里,挪動肢體找到個較舒服的姿勢後,她滿足地喟嘆出長長的嚶呢聲,準備再次沉進愉悅的夢境。
倏地睜開了眼楮,她一骨碌地自床褥間坐正身子,張著迷蒙大眼地主顧右盼,全然的黑。有如大牢內永不見天日的黑,此刻正濃烈的襲侵入她每個思緒和細胞之中。
黑暗中感官變得非常敏銳,她幾番凝神屏息地朝全長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方向眯起眼,但仍是瞧不見任何東西。但那里必然有著什麼!她伸手撫平頸背豎起的寒毛,如此的告訴自己,錯不了的,因為經歷這麼多風霜打擊後,她已經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源自動物性的直覺,是絕對不會欺騙自己的!
「誰?誰在那里?」模索著下床,姬沄兩手扶著床柱,小心翼翼地朝那個方向慢慢踱過去。
如果問生命曾經為她留下些什麼值得矯傲的事,姬沄必然會挺起胸膛的平視著你,微笑的說她已無所懼。
的確,在親眼目睹父兄們被斬首示眾,母姊們也紛紛受難;在歷經大牢中時時恐懼被拖出去後,再也回不來的驚疑;在分分秒秒都得提防一個不小心就足以惹來殺身之禍的日子打滾一趟後,已經沒有什麼是可以令她畏怕的了。
而這,便養成她莫姬沄實事求是的態度,無論前方有著什麼,她都要弄個清楚,絕不讓任何事困惑她。
越往那個方向走,空氣中越傳來陣陣濃烈的腥臭味,她如盲人般模索著床柱、艙壁而前進。赤腳踩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姬沄卻感到有股冷風,似乎正由四面八方、源源不絕的向她迎面撲來。
「誰?有人嗎?」緩緩朝那個方向蹣跚前進,突然間腳下踩到某種冰冷的液體,似乎比水更黏稠,而那股令她作嘔的腥臭也越來越加的濃郁。
小心地彎子,姬沄伸手去踫觸地板上那些奇怪的液體,才一沾手她即明白這即是那股臭味的來源。但苦于全然沒有絲毫光線,根本無法看清那是些什麼東西。
驀然間,像是感覺有人撩動了她的發絲,她訝異的飛快轉頭,但除了嗅聞到那種腥重味兒外,什麼也瞧不見。
某個腥冷冰硬的東西踫觸到她臉頰,由于神經已經繃到最頂點,這突如其來的異動使她禁不住地尖叫出聲似乎像是電影中的停格或是慢動作,只覺有股強勁的風急速掃過,使她的發絲和身上衣裙都隨之擺動不已。而後是門被由外奮力踹開,頓時室內大放光明。
「什麼事?出了什麼事?」在紛亂雜沓的腳步聲中,那群黧黑勁捷的水手們,三三兩兩地聚集門邊,焦急的朝里頭張望著,口里則是如無意識般的嚷嚷著。
在他們手里拿著的火把和油燈映照下,因吃驚而跌坐在地上的姬沄,難為情又羞澀地看著地上自己所坐的那灘濃青綠色的黏液,她訝異地舉起手,莫名其妙的看著沾染在手指頭的黏液。
相較于她一頭霧水的茫然,那群水手們在看清楚她手指和地面上的黏液後,全都變了臉色的往後連退幾步。
「你們……這……」舉起手指朝他們走了幾步,姬沄正待要問個清楚之際,那群水手們卻如同見了鬼似的,腦里發出陣陣狂嘯,而後爭先恐後的往外狂跑。
「出了什麼事?」有個巨大的黑影轟立在門外,他低沉的嗓音像是道有著極大威力的雷電般,將那些如群龍無首的水手們,全都入定似的喝住了。
「少……少爺……鬼……鬼跡又發生了,少爺……」連連顫抖著,那位水手牙齒不停地咯咯作響,斷斷續續的顫聲說道。
聞言也是臉色大變,旅祺伸手推開堵在面前的水手們,邁動他長而勁捷的腿,三兩下就來到姬沄身旁,不發一言的蹲在姬法面前。
「鬼跡!表跡出現,必然有人要送命……」
「是啊,連老爺過世那天晚上,也是有鬼跡出現!」
「怎麼辦?造次鬼跡出現,莫不是又有誰人……」
「去去去,別胡扯啦!少爺福大命大,哪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莫要再貧嘴。」
听著那些老老少少水手們交頭接耳的談論,姬沄再次低下頭凝視沾在手指上的暗濃綠色黏液,臉色刷地變得十分蒼白。
抬起頭眼神冷冷一掃,那些猶在爭辯得臉紅脖子粗的水手們,即刻全噤若寒蟬地佇立在那里,在旅祺微微一揚手後,他們即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門外。
「他們說的鬼跡是什麼?」在旅祺的扶持下,姬沄的腿酸軟得幾乎要支持不住自己,她虛弱的依在旅祺臂膀中,踉踉蹌蹌的坐在椅子上,在旅祺倒給她茶水前,她控制不住好奇心的一再追問。
「你看到了什麼?」滿臉莫測高深的冷漠,旅祺端起荼杯,緩緩地啜了幾口澄黃的荼湯,在姬沄以為他不想回答自己的長久等待後,他才突然開口問答道。
「沒……沒有,因為屋子里太暗了……」
「嗯,那就好。鬼跡只是個傳說,並沒有那回事。」
「但是,那些人都說……」
「沒有的事,你有沒有受驚?」
「我……沒有,只是嚇了一跳。你有沒有跟海棠姑娘取得聯絡?眼看又是一天過去了,我家小姐下落不明,如果不能早日找到她,我說什麼都不能安心的!」接過他遞過來的白綢,將手指上的黏液擦去,姬沄仍是憂心忡忡。
想起是自己貪杯誤事而延誤了救玥妍公主的大事,旅祺心虛地低下頭,但觸目所及的遍地黏液,又使他的心情沉重了起來。
「呃,我已經傳令下去,沿著驛站廣設的消息站,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我的命令散播出去,相信不用太久就會跟海棠接上頭了。」
伸手以袖口揩揩眼尾,姬法站了起來朝旅祺盈盈一拜。「多謝公子搭救,此刻姬法只盼能早日找到小姐……」
「莫姑娘,天色將黑,我已著令他們為你預備些膳食,如果還存什麼需要,請盡避說。既然你是舍妹摯友,我應當善盡地主之誼。至于這……鬼跡之事,莫姑娘就不要掛放心里,只是一點小誤會而已。」
在旅祺再三的保證和勸慰之下,姬沄也只得接受他的說法。目送旅祺離去,小廝們殷勤地端上許多各色瓜果和米飯菜肴,而後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瞪著面前那些精致的餐點,姬法百感交集地嘆了口氣。天壤之別!想起自幼到現在的際遇,她忍不住苦笑地搖著頭。
背後又傳來那種奇怪的感覺,使她不安的連連回頭張望,但空曠的房間內,除了她自己,再也找不出別的人影……
可是那股被監視般的感覺又如影隨形的令她難以釋懷,像是被道沉重的網所鎮壓,她如困鐵籠中的野獸般,來來回回焦躁地踱著步子。
第三章
筆直地朝那道被以幅很大的虎鯊旗刺繡所垂掛的走廊盡頭而行,怒氣使得旅祺寬闊的長袍如被狂風拂打般的招搖不定擺動著。
來到那幅虎鯊旗前,他深深地吸口氣,而後在身畔人停住腳步聲後,看也不看一眼地朝身旁伸出手。
「拿來!」他雙眼直視前方、眼底閃動濃濃哀傷。
「少爺,屬下會再找人加強這鐵牢……」將一把碩大的鑰匙放入旅祺掌心內,管家臉上的神色亦是十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