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難不成我還是妖孽怪魔?」斜睨了他一眼,玥妍抿著唇地將線咬平,而後輕而易舉的穿過細細的針孔。
「不盡然,依我看,妳必然是天界謫仙,否則怎會如此秀麗溫婉,彷若不食人間煙火雖然對道格的贊美之詞,感到心花怒放,開心不已。但他的話,卻也不折不扣地勾起了玥妍濃濃的感傷。
「在父親在世之時,我一家大小是過著神仙般生活。僕從如雲,高邸連天,再加上不時獲召入宮覲見租父,可說從不知憂愁為何物……」想起那些前呼後擁,連綿幾里長的衛儀,只為接送她玥妍公主進宮返府,每每令長安萬人空巷,爭睹公主威儀的日子,玥妍苦笑無言。
「妳說妳父親遇刺?他是何時……」
「玄武門之變,我父親乃大唐高祖的嫡長子建成太子,即當今皇上親胞長兄,同時遇害的尚有三叔父元吉。」
朗聲說著的望向他,玥妍根本不期待他會相信。因為這些日子來,她反反復覆的盤問這些相同的事,但這對現狀又于事何補?
不同于往常的笑謔以對,道洛掄起拳頭地支在下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謗據其它下屬回報,自那名叫阿牛侍衛身上搜出了魚符。據大唐律令規定,服紫、緋 紅 的官員入朝時,必須佩帶魚袋。魚袋者,即是在以金或銀為飾的袋子中裝人魚符。此魚符可以左右分為兩半,出入宮城為身分憑證;左魚符進宮,持右魚符方可出宮。
這魚符進出宮的規矩不只限于王公大臣,連這些大臣貴戚隨侍的衛隊們,也都大抵有這些信物。而魚袋上還會刻繡有官職姓名︰一則用以辨認來人,再者可用于表征官位高下的標志。
乍見那個以柔軟的上好牛皮嵌金銀絲所制的魚袋時,道洛尚且不以為意,但在清楚地辨視出上頭的官餃姓名後,他心中大大地打了個突兒。
御前五品帶刀侍衛將軍古牛。這個魚袋令道洛大驚失色,因為曾隨父進宮覲見過當今聖土李世民,所以他對大唐這種頗富特色的辨視方法,感到很新奇而深入了解過。
五品官位在大唐開國初年,可能只是少數一些有軍功的近戚或開國元老可配對,但隨著時光荏苒,老成凋零,形成官爵父死子繼的局面下,這個叫古牛的年輕人有五品爵位,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令道洛納悶的是,五品已經是服緋的將軍之位,這古牛在無論何時就近走入一家衙門,連縣太爺都得跪迎的情況下,何以會潦倒至此?
再者,他口口聲聲地稱這名神秘女子為玥妍公主。在那天被不明人馬擾亂迎親隊伍,並且劫走新娘之後,丞相府派出無數兵卒家丁,全力緝捕那班盜匪,至今仍無下文。只零星地傳出曾于沿海諸縣,發現疑似公主大婚所著之緋色嫁裳,但這亦有可能是較偏遠的地方仕紳,嫁女時僭越而冒用的衣裳。
而後又在京師附近不同方向,找到些似乎跟公主失蹤有關的蛛絲馬跡,但一一深入追查後,卻都如斷線風箏般,踫到了死胡同。
現下,連丞相府都已經不太認真去尋找公主的下落了,因為自宮的張虎,現在已是不折不扣的太監公公,就算是找到公主,他又有何面目去面對嬌滴滴的龍子鳳種?
但身懷顯貴魚符的阿牛,在歷經桑奇主導的嚴刑拷打後,還是不改初衷地堅持眼前的玥妍即是那位失蹤的玥妍公主的說法,這令道洛感到不安。
當前最重要的使命是與其它鄰邦結盟,早日收復被叔父竊佔的王位,解救受難待援的百姓子民。此時此刻,絕不容許跟國力初達鼎盛的大唐發生沖突,否則雄才大略且野心勃勃的太宗皇帝,難保不會趁突厥內訌,一舉大軍北揮,並滅了他突厥。
而這其中最重要的關鍵,即在于這位叫玥妍的女子,倘使她真的是被挾持失蹤的玥妍公主,那……道洛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為了要厘清心中如排山倒海而來的疑問,道洛沒有知會近來行為詭異的桑奇,徑自找了幾個信得過的部屬,著令他們設法混進宗正寺,因為此中掌管所有皇族譜牒;另一隊人馬則潛人陵台署,將其主管的宗廟陵寢的所有資料謄繕一份攜出;幾個較漢化的則入崇玄署為雜役,冀望從這個掌管京師所有佛寺道觀的機構中,查到他要的東西。
看道洛又陷進似乎很困惑的沉思中,玥妍並沒有太在意,反正她已經習慣了這男人的行事風格。是不是我已經認命地接受自己終將隨這個異族男子度過余生?
這念頭令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針尖一痛,立即在她手指上剌出個血窪,一滴晶亮的鮮紅色液體,正逐漸成形地擴大成圓圓的血珠粒。
還來不及反應,那廂心不在焉的道洛,已經拉起她的手湊進自己唇內,輕輕地吸吮著。
他的舌如靈蛇翻身般的蠕動,逐漸將玥妍的手指納進口里,如舌忝祇珍寶般的緩緩挑動玥妍的每一根神經。
被他的動作逗弄得面紅耳赤,玥妍正待要縮回手白他一眼之際,冷不防門被用力地推開,渾身血污的桑奇搖搖晃晃地沖了進來。
「桑奇,怎麼回事?」霍然地站了起身,道洛看了眼嚇白臉、不住打著哆嗦的玥妍,他伸手將玥妍摟進自己懷里,皺起眉頭看著越來越多負傷而來的部屬。
「主子,快走!快!」拄著已經鈍邊了的彎刀,桑奇一聲令下,其它兵卒都涌向道洛,將道洛和玥妍圍在其中,成圓形警戒狀地往另個方向移動。
「桑奇,你們……」被半推半拖著往外走,道洛緊緊地摟住玥妍,在震天響的殺伐和兵器相交聲中,他莫名其妙地想弄清楚狀況。
桑奇突然快步疾行到道洛身畔,伸手張起如枯枝般的手爪,朝玥妍射矢般地戳向她的雙目。在玥妍的驚呼和道洛大喝聲中,其它兵卒也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目瞪口呆,只會呆若木雞般地杵在當場。
翻手往外一架,道洛將桑奇的手掌震開,先低下頭仔仔細細地檢查著玥妍的眼楮,而後才有時間斥責桑奇。
「有沒有受傷?」看到玥妍駭然且莫名所以地連連搖著頭,道洛再轉向桑奇時,臉色慍怒而鐵青。「桑奇,你難道不知玥妍柔弱得禁不起絲毫傷害?」
「主子,倘使不是她,這江南神捕齊寒谷怎會率許多衙役,沖進咱們賭肆,搜捕不相干的賭客?此刻那齊捕頭已在前廳及鋪子里盤查,桑奇求主子以國為重,速由密道出城。」桑奇說著雙膝噗通著地,跪在地上求著道洛。
其它部眾見狀,也都團團圍住道洛跪地不起,朗聲齊口道︰「求少主速速離去!求少主為國珍重!」
面對這些當初隨他們父子自大漠南行來唐的忠心部屬,道洛頓時眼盲金星,「這……你們快起來!這齊寒谷又怎麼會到賭肆中查訪?我們在京師已開張三年余,倘若有事早該來查,何以到這節骨眼兒上……」
恨恨地瞪著玥妍,桑奇眼中充滿憎惡之色。「都是因這女子而來。她的隨從不知做了何事,引來上百衙役,據奴才前去了解,來的差人稱是要捉拿綁架公主的盜匪。」
一听到此,所有的人為之嘩然。由于遲遲無法找到公主,皇室大內已著令在全國大街小巷,甚至窮鄉僻壤之境,高額懸賞緝捕綁走公主的匪徒。凡有知情不報及藏匿匪徒者坐以同罪,誅連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