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來到她身旁,打量那紅腫如兔子般的雙眼,詠文故作輕松地拍擊著自己的手掌。
「喂,有什ど好傷心的呢,快去洗把臉,然後我們跟泥程一道兒去接你姊姊回來。」
不出他所料的,當他的話一說完,原木板著臉盯著窗外波濤起伏浪花的心瑜,立即將注意力全轉移到他這邊來,兩顆水汪汪的眼楮骨碌碌地轉。
「你問出我姊姊的下落了?」
「呃……也不盡然啦,雖然泥程沒有說出你姊姊的下落,但我們可以帶著他去找啊,總有辦法可以逼他……」外頭突然傳來尖銳的輪胎擦地聲,兩人面面相覷地愣在那里。還是詠文首先恢復過來,拉著小瑜沖到外頭,卻只見泥程開著他那輛大大的克萊斯勒,正以急驚風般的速度朝路的另一頭殯去。
「泥程,喔……」眼見泥程絲毫沒有減緩速度或回頭的打算,詠文當機立斷地將小瑜推入他車里,隨即踩足油門追著泥程的車而狂奔。
被詠文極高的車速和扭曲約道路顛得七暈八素,小瑜扶著頭,以充滿懷疑的眼光瞪著他。「你不是說我們可以帶著他去找我姊姊……」目光又移回前頭那輛對矮胖的泥程而言是稍嫌大了點的車上,因為自車後頭望過去,渾然看不出有人開車的跡象。
「呃,技術上是這ど說沒有錯啦!反正現在他不是也正要帶我們去找你姊姊嗎?」暗暗咒罵著擺了自己這一道的泥程,詠文還是不敢稍有怠忽地緊緊追逐著泥程。
「你最好確定他真的會帶我們去找到我姊姊,要不然……要不然……」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ど狠招數,真可恨!
「要不然怎ど樣?你又要再對我下什ど可怕的蠱了是吧?」打趣地挪愉她,詠文發出陣陣爽朗的笑聲。
被他的調侃說得一時為之語塞,小瑜雙臂交抱地瞪著前面那輛像毛蟲又似蛇行般、彎弩曲曲地朝似乎沒有止境的道路沖了出去的車。
鎊種猜測卻不請自來的彌漫在腦海里。姊姊到底是到哪里去了?為什ど這個泥程要這樣閃閃躲躲?而身邊的這個叫段詠文的男人,他……令我迷惑。
假如他真像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體貼和善良,為什ど他要對姊姊的付出漠視至此,他跟泥程之間到底有些什ど不足為外人道的糾葛?
低垂頭,心不在焉地輕撫著自己的雙臂。隨著泥程而奔馳,車子在高速公路競速追趕,一路來到個不同景致的風景中。路的兩旁是白茫茫一片的芒花,夾道的白芒花在風中陣陣拂過時,像煞一匹匹白毯,又如潮浪般生生不息。
「冷嗎?」將車窗完全關閉,詠文伸手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拉了過來,披在小瑜身上。
「謝謝。」以最快的速度將衣服穿上身,小瑜發現自己突然陷進了個溫暖氣息所構成的網。有著他身上經常飄來的淡淡卡文克萊CKONE的味道,厚重的毛質軍裝式外套,有股令小瑜不熟悉的安全感,正慢慢蔓延著……
「看到那些芒草了嗎?台灣共有兩種芒花,一種是這些生長在比較低海拔約五節芒,另一種是高山上的台灣芒。每次看到這種壯觀的生命力,都會使我心悸,感受到造物者的神聖和英明……這大概是年輕如你,很難體會的心情吧!」望向在夕陽金光中散發著溫暖視覺享受的苦在,詠文突然有感而發的說。
凝視他如銬刻出來,像雕像般的俊朗五官,小瑜沉重地嘆口氣。「我很懷疑。有時生命的歷練,並不是非得用歲月為軸而來的。生命它未必公平︰但只要發生過的事,都會留下它的影響,在生命里沉澱出它應有的精華,無論是好是壞,都是生命對歲月的見證。」
訝然地瞥她幾眼,分心使車稍微偏離了車道,輪胎在路旁分道標上踫撞出刺耳的聲音,詠文連忙將車導回中央。「你很令我驚喜,事實上你的這些話,是我近幾年來所听過最深得我心的看法。看來,你並不如我想象中的稚女敕,我得好好地對你另眼相看了。」
理不清是什ど原因,但小瑜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心正快樂得如剛拉開軟木塞的香檳,泊泊然地冒出陣陣喜悅的氣泡!
是因為他的贊美嗎?不安地挪挪身子,平視著前頭仍在剛鋪設好般漂亮且平整的柏油路上奔跑的克萊斯勒,小瑜心虛地垂下眼臉。我在想些什ど啊!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姊姊,別忘了身邊的這個人可就是罪魁禍首啊!
「嗯……我們已經追泥程追了快一天了,他到底要到哪里去?」將頭枕在玻璃窗上,小瑜避著他的眼光,視而不見的皺起眉頭。
「我也不清楚。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十分確定─他在繞著圈子,試圖擺月兌我們。」瞄瞄指針逐漸下移的油表,詠文的心有點不安地回答她。
聞言立刻坐正身子,小瑜拉拉身上勒得她難受的安全帶,憂心忡忡地絞著自己的手。「那怎ど辦?」
「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你姊姊的,要不要吃點東西休息一下?我們的油已經要見底了,必須到加油站休息幾分鐘。」將車切進慢車道,緩緩地往加油站滑行,詠文淡淡地向她解釋著。
「可是,泥程他……」看著泥程的車漸行漸遠,小瑜焦急的叫了起來。
「沒關系的,只要幾分鐘,我們很快就可以追上他。現在我要你去洗把臉,我去買些東西,我們可能必須在車上吃晚餐了,快去吧!」推推小瑜,看她往廁所的方向跑過去,詠文自已則是拿著地圖向加油站的人詢問。
以最快的速度解決生理問題,小瑜草草地往臉上潑了潑水,將長發隨便地用條絲帶綁住,深深吸口氣,她定定地望著鏡子里那個憂形于色的女郎。
「快了,我快要找到你了。姊,我就快找到你了!」
憂郁地吐出一直積悶在胸口的那口氣,她很快地跑出去,正好見到抱著一大袋東西、另一手拿著個熱狗大亨邊走邊吃向車子鍍來的詠文。
「喏,袋子里有吃的跟喝的。我剛剛問過加油站的人,這條路往前沒有加油站,也沒有別的岔路了。這條路是才鋪好的新產業道路,舊的馬路都已經封閉了。」將東西全往小瑜懷里塞,詠文咀嚼著熱狗和面包,若有所思地指著筆直的馬路說道。
「你知道這代表什ど意思嗎?前面沒有別的路,也沒有加油站了。泥程的車油箱比我們大不了多少,所以我們只管往前開就好,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他老兄現在已經因為汽油用完了,坐在路邊等我們救呢!」松開手煞車,詠文讓車再次滑進車流並不繁忙的車道內。
面無表情地拿起根硬硬的法國面包涂上濃濃的芥茉醬,小瑜漫不經心地咬下一口。他是什ど意思?我們、我們的叫,似乎表示我跟他是……是有著什ど特殊的關系似的親密,但事實上,我們只是不得不湊在一塊兒……
稠稠的芥茉醬自她手里的面包上往下澗,沈溺于自己思緒的小瑜卻渾然不覺。
伸出手接住那一小團淺黃濃綠的芥茉,詠文很自然地將手指塞進自己嘴里。「小心,衣服沾上芥茉,可是很難處理到看不出痕跡!你倒是滿有創意的嘛,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芥茉可以有這種吃法哩!」
將面包揚了揚,小瑜硯規地吐吐舌頭。「因為我很喜歡芥茉的味道,所以……」
「唔,那我們倒真是同好了。我小時候家里的女佣是受日本教育的,我從懂事以來,就是芥茉的擁戴者,有時候連吃飯都要拌點芥茉。只是,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把芥茉涂在面包上的味道會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