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怡不會做任何對自己沒好處的事,這女人的所有言行舉止,都以能獲取她要的利益為出發點,想到這一點令浩雲大驚失色,「你想干什麼?」
「太遲了。浩雲,伯利生日那天的董事會,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伯利是個精神耗弱的禁置產者,即使他有繼承權也沒有用,他必須由他的監護人監督他的財產。依照你目前對他的處置,我相信法官會很樂意改由我當他的監護人,因為我是他的親生母親。」得意洋洋地拍拍浩雲的臉,慧怡媚眼里裝滿了冰冷的光芒。
「我是他的叔叔,我不會坐視他被你奪走。你打算怎麼安置他?丟置到療養院里不聞不問,而後大肆揮霍屬于他的財富。」鐵青著臉,浩雲咬牙切齒地自齒縫中問道。
「不錯,你只是他爸爸同父異母的兄弟,再看看你的社交生活,把他扔給一對老頭子老太婆,跟個別有用心的女人照顧。浩雲,何必這麼生氣呢?其實我還是很願意給你機會的,自從我在倫敦第一眼見到你,我……」手抬又沿著浩雲的臉頰撫模而下,在浩雲一轉頭閃避她的手指時,她尖銳的揩尖在浩雲臉頰,畫出一道小小的血痕。
「如何?你好好考慮吧,反正離伯利的生日還有三天,你知道怎麼跟我聯絡,拜啦!」走了幾步遠,慧怡又轉過頭對他嫣然一笑,「浩雲,我嬴定了。如果你夠聰明的話,應該知道怎麼做的。嗯?我回去等你的消息了。」
慧怡身上那饒富侵略性的香水味飄遠過後很久,緹瑩仍像是被魔法定住了般地不能動彈。「我的老天,原來伯利是個有病的孩子,難怪他會這麼嬌弱很少到學校去上課,這一切都可以有很合理的解釋了。
原以為他只是個被寵壞了的富家子,現在我明白了湯婆婆跟福伯如此呵護他的原因了,對這個處于弱勢的孩子,除了給他加倍的愛,還能怎麼辦?」
從杜鵑稀疏的枝椏間望過去,身著深橄欖綠套頭毛衣,條紋絨面長褲的浩雲,仰著頭地吐著煙,看起來就像頭憂郁的獅子,緹瑩就這樣遠遠地盯著他,看得都要呆了。
但這靜謐的奇妙時刻沒有維持多久的光景,當那陣窒人的琥珀和麝香無孔不入地鑽進鼻孔時,緹瑩皺起眉地瞪著踩著粉紅色毛皮為面的拖鞋,裹件大衣,走動間不時露出兩只細瘦蒼白小腿的王嵐姿。
「浩雲,原來你在這里啊!呵,洗了個香噴噴的熱水澡真的好舒服,可惜你這里的浴室沒裝按摩浴白,或是渦輪式的蓮蓬頭,改天我一定要找人來裝一個。還有啊,這里的佣人真沒禮貌,听到我吩咐拿條毛巾,竟然理都不理我,浩雲,你這里真是缺位女主人……」嗲聲嗲氣地湊近浩雲,王嵐姿伸手槍過了浩雲叼在唇畔的煙,很自然地吸了幾口再將煙塞回浩雲嘴里。
「你準備就穿這樣回去?」將煙扔在腳下踩熄,浩雲瞄瞄敞著大衣,露出衰頭短短小小襯衣機裙的王嵐姿。
「回去?不,浩雲,我今天不想回去了。」
「這樣不太好吧?再說你父親今天不是從美國過來看你,你沒回家他豈不是會很失望?」伸手把王嵐姿的大衣攏緊,腰間的腰帶拉牢,浩雲還是平淡地面對她微慍的臉色。
「可是……浩雲,我爹地他知道我跟你的事。再說,要不是因為我們之間的關系,我爹地才不會答應跟紀氏合作在大陸設廠的生意。」噘著唇,王嵐姿不悅地甩甩頭,稀薄而焦黃的發絲,如竭浪般的被風吹得四處飛揚。
「你是在勒索?」浩雲的神情突然變得很僵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扭起了王嵐姿的手腕。
「不,放開我!浩雲,你弄得我的手好痛。浩雲,我根本不必勒索你,我只是把事實告訴你而已!當初是你哥哥紀浩然跟我爹地和解時讓出紀氏的股權,現行我爹地看在我的份上,願意給你這個機會,利用到大陸投資補回虧損。再怎麼記,我都犯不著勒索你。」掙扎著要浩雲放手,王嵐姿也不再是個嬌滴滴的選美皇後或是主持人,此刻的她,瞳孔中閃爍著精明的色彩。
「不錯,在生意場上還是你佔上風,但是王小姐,請你明白一件事,沒有永遠的失敗者,也沒有永遠的勝利者。」犀利地盯著她,浩雲展現出的是個迥異于平常的冷酷神色。
「我……浩雲,你這是何必呢?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才對。如果你想要我回去,那我回去就是了啦,為什麼要這麼可怕的對我?」見到浩雲冷冰冰的模樣,尷尬地模模頭發又模模喉嚨,看浩雲絲毫沒有和緩的跡象,王嵐姿只得自己找下台階地說道。
「我想這樣的一天,也真夠你受的了……那,我走了。呃,不用送我了,我自己開車回去就好。」前言接不著後語地咕噥著,在確定浩雲根本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後,用力地一跺腳,王嵐姿怒氣沖天地往大宅的方向跑開。
屈身躲在花叢後的緹瑩,此時突然地打了個冷顫,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的感到寒意,但那不只是因為號囂的北風,更多是源自心底,那股不請自來的冷栗。
好可怕,原來這種朱門恩怨般的情節,真的存在日常生活中,一直以為那是杜撰出來的肥皂劇,想不到我卻服睜睜地看著它上演……
俏俏地由菩提樹叢後面離開,繞過那座水池,緹瑩不經意地來到那幾座花房外的小徑,踱步到種滿香水百合的花房外,緹瑩心不在焉地看著那些極致忽放的芯朵。
原來生活是以各種不同的面貌在上演著一曲曲的悲歡離合。而我,已經失陷在這里的心,今後又該如何自處呢?對于他,我又要以何種心情去面對。
第六章
輾轉反側地在床上硬撐到清晨五點半,雖然覺得很疲倦了,但腦海里不停翻騰著的全部是昨夜在花園中听到的消息,使緹瑩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睡意,立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終于忍耐不住,她跳下床趿著拖鞋,打算為自己溫杯牛女乃,或許還可以再補個回籠覺,也是不無小補。喝著以微波爐溫熱的牛女乃,效果似乎還不太好,她靈機一動,想起了那座藏書豐沛的書房。嗯,拿本枯燥點的書,大概會有幫助吧!
輕輕推開書房的門,借著窗口映進來的微曦,她憑著印象朝最角落的方向走過去。
「地下室手記、戰爭與和平、唐吉訶德。唔,為什麼都是這種會令人愛不釋手的書呢?總該有能讓我一翻開就只想睡覺的催眠書吧?」踮著腳尖,眼光在書架上一列列地梭巡著,緹瑩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要不要試試看那本‘妨織機械的改進與檢討’?」
角落里突然冒出個沙啞的嗓音,令緹瑩幾乎發出尖叫,只能不停地用于拍撫著自己的胸口。
「誰?誰在那里?」緩緩地往後退,緹瑩一面提心吊膽地想看清楚黑暗中的人影,一面游目四顧,企圖找個什麼可以當自衛武器的東西。但偌大的書房里,除了龐大得令她望之興嘆的桌椅之外,就只有滿架的書。
那個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來到她面前,緹瑩閉上嘴,阻止自己差點沖口而出的尖叫,沒好氣地盯著眼前像是剛從酒缸中爬出來的浩雲。
「紀先生?原來是你。」緹瑩才剛要松口氣,但冷不防面前像個巨人般的龐然大物忽然朝她壓過來,手忙腳亂地費了挺大的力氣,她才沒被浩雲給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