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孩子,有這麼龐大的家產等著他繼承又有什麼用?在他的世界中,最缺乏的卻是一般青少年避之惟恐不及的親情撫慰。在冷冰冰的金錢所堆砌出來的皇宮中,他卻是如此的孤寂……
揩揩眼角,緹瑩打算利用這空檔,找些畫卡跟圖片,為伯利一心期盼的PARTY布置。她猛然想起在儲藏室里,似乎還有一大包這類雜物,她想想改變主意,朝三樓後棟走過去。
途中經過那間有著淡淡藍色及濃郁的灰色所裝潢的房間,她好奇地佇足在門口朝里面張望。她知道這樣做很不禮貌,但她實在沒法子按捺下心里愈來愈澎湃洶涌的聲音。
這是浩雲的房間,向來都是用鎖牢牢鎖住的地方。
埃伯表示,這是因為二少爺長年在國外求學工作,所以沒有能在緹瑩參觀紀家大宅時,讓她進去看看。現在,微敞的門似乎正在向她招手,在門外遲疑了一陣子,緹瑩看清左右沒有人後,便大著膽子地走進去。
是他的房間沒有錯!深深地吸口氣,感官里立刻都充滿了浩雲的身影,帶著濃濃青苔和森林蒼郁調的古龍水味。她放肆地在房間內走動,緹瑩訝異地看著這里頭的擺設是如此的簡單而寂寥;一張大大的雙人床佔據了靠窗的那面牆,一張比普通辦公桌大上數倍的工作台,橫百了整間臥房的大半。舒適的冥皮黑色躺椅,被孤零零地放置在居高臨下,可清楚地看清附近景物的大門口。
這些就是房間里的全部了。听到里面傳出涓淙的水聲,她熬不過好奇心的鼓動,躡手躡腳地向那個屏風走去。
「浩雲,是你嗎?麻煩幫我把浴袍遞給我好嗎?我想你這浴巾的尺寸對我而言,是太小太緊了些!」嬌滴滴的聲音傳人耳膜里,緹瑩猛然地停住腳步。
老天,我該想到的!這陣子他常帶這位選美皇後回來過夜,我……心里那點被針扎到的疼痛,突然如野火燎原的星星之火,逐漸在她全身遍灑了無數火苗,使她如墜火山中惶然得就像隨時會融化,耳朵里轟隆隆的響著巨雷。沒有多思考,緹瑩拔腿就跑出浩雲的房間。
「浩雲?誰?誰在外面?誰?」浴簾後傳來尖銳的叫喊聲,緹瑩沒有理會她,只是難受地往外沖。
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什麼麻雀變鳳凰,那些全都是騙人的神話童話謊話,沒有什麼白馬王子跟白雪公主的快樂結局。有的話也只是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們才玩得起的貴族游戲。我,還是不要太痴心妄想了吧!
落寞地走近院子,緹瑩苦笑地看著幾乎有半座棒球場那麼大的庭院,別的不提,光紀家私人的院子,就要比我們家附近的小社區公園大太多了。唉……光想到這點,就足以令人泄氣得無以復加啦!
坐在那棵大菩提樹下,緹瑩選擇背靠著挺拔的枝干而坐,默默地盯著遠方像一面銅鏡的明月。到底我該不該走?我很清楚自己沒有耍帥的權利,想想那些足以壓死人的債務吧!但是……
每次只能這樣遠遠望著他,令我沮喪。我多希望可以跟他像朋友般地寒暄閑聊,但,那些都只是空想。
就像飲鴆止渴一樣,我想離去的決心,在我見到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逐漸瓦解,
卻也在見不到他的時候,又一分一寸地加強。每天在這天秤的兩端掙扎,我到底該怎麼辦?
夜色愈來愈探凝,北風夾著銳利如刀的猛烈,不停刮向穿著單薄的緹瑩,她雙手抱緊了自己,她正打算回到溫暖的大宅子,風中隱隱約約傳來自己的名字,她詫異地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朝那叢茂密的杜鵑而行。
「浩雲,老實說我並不是非跟你作對不可,只是伯利是我的兒子,我總得替他顧好那些該是他的財產。」拉緊了身上的狐裘大衣,慧怡掏出根煙,媚服斜視地示意浩雲為她點煙。
靜靜地為她點燃火,浩雲不發一言地將兩手反插在後褲袋里,揚起眉地注視著眼前濃妝艷抹的女人。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是真心的關心伯利……一定是福伯跟湯婆婆在你面前嚼我舌根。那個湯婆婆,她從來就沒看我順眼過,至于福伯啊,一天到晚嚷嚷什麼戲子婊子無情無義的廢詰。但是浩雲,你別忘了我可是懷胎十月,千辛萬苦才生下伯利的,你說,我怎麼可以眼睬睜地看著伯利被那個姓丁的女人誘拐呢?」
「你有什麼打算?」「唉,浩雲,我是個感情豐富又脆弱的女人,我一直希望有個強壯有力的胸膛可以依靠……但,你應該知道你大哥,浩然他的身體不好,根本就是個藥罐子。」拉條綴滿蕾絲的手帕揩拭眼尾,慧怡對浩雲投以哀怨的一瞥,「我還年輕,所以沒辦法忍受那種枯燥又沒有希望的生活,正好一些影視圈的朋友來找我,所以……」
「哥哥的身體是不好,但在你跟他結婚前,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自行點了根煙,浩雲噴出長長煙霧後道。
「我是知道,只是我沒料到有那麼嚴重,他根本就像個小嬰兒般的脆弱,你知道我的感覺嗎?他是在找個媽媽的替代品,而我就是那個倒楣鬼,被他逮來當他的支柱,听他訴苦。」恨恨地扭揉著手帕,慧怡五官都扭曲了。
「夫妻本來就應該互相扶持。」
「不,我不想負擔他的喜怒哀樂,我要一個可以依靠的丈夫,而不是老是找我哭訴的男人。我想要的是一個堅強的男人,就像……你一樣。」慧怡說著就挨近浩雲,瘦骨嶙嶼,青筋暴浮的手指,如蛇倍般地攀上他的衣領,逐漸地往他胸口探去。
「大嫂,我想我還是沒有弄懂你的意思。」
「浩雲,我早就已經跟你大哥離婚了,再說他現在人都死了,你可以改口叫我的名字慧怡。」雖然被浩雲故意側身閃開了她的手,但慧怡絲毫不以為杵地笑了笑,撩撩她膨松的法拉頭。
「大嫂,只要你曾經是我的大嫂,就永遠是我的大嫂。關于伯利的事,我會仔細考慮後再決定怎麼做,無論如何,都要以伯利的利益為前提,最重要的是要安定他的精神狀態。」用腳將煙頭踩熄,浩雲準備結束這次談話。
但是慧怡卻不想這麼容易地在這個話題上善罷干休。
「不錯,你打算怎麼做呢?繼續留下那個姓丁的女人?你明知道伯利對她已經入迷了,天曉得她是不是放了什麼符咒給伯利吃,或是找人施了什麼邪術……」
「大嫂,緹瑩她不是那種人,我調查過她的背景,她只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她沒有理由去害伯利。」
「是嗎?伯利將要繼承的那些財產呢?如果她肚子大了要伯利負責的話,你這個叔叔會有辦法嗎?」
「我不以為緹瑩會做出這種事,我觀察過伯利跟她相處的情形。緹瑩是個極有分寸的女孩子,這也是湯婆婆跟福伯的看法。」不耐煩地將重心由左腳換到右腳,浩雲搔搔他凌亂的頭發說道。
「哼,那兩個總喜歡倚老賣老的老東西知道什麼,這年頭的女孩子比我們那時代的女孩子厲害太多了。到時候她挺個大肚子召開記者會的話,我看伯利的秘密也會保不住的。你是他的叔叔,又是監護人,你最好想一想。」
「如果真有那個情況發生,你是伯利的親生母親,你自然該站在他這邊做他的支柱。」看著慧怡臉上那若有所思的表情,浩雲心里一動,根據這幾個月來的接觸,他太了解這個曾經意圖色誘他的兄嫂的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