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話,張如隻滿臉鐵青地瞪著他,「難道,難道你還是要娶她?」「不錯,如果她還願意嫁給我的話。」
「可是,我為了你已經是身敗名裂了……」
「張小姐,很抱歉,這是你自找的。」
強吞下眼淚,張如隻表情轉為更森冷的僵硬,「揚芻蕘,你最好不要太早作決定,否則你會後悔的!」
「沒有及早發現你的不正常心理,並且預先和你保持距離,這才是我最後悔的事!」猛踩油門,芻蕘耳畔還傳來張如隻一聲聲的嘶吼,但芻蕘已經不在乎了,現下他最擔心的是,該如何向映蟬解釋清楚這件事。
華燈初上的時刻,圖書館里只剩下寥寥少數幾個人在翻閱著報紙、雜志,感受那些人不時拋過來的好奇眼光,映蟬仍強自鎮定的做著手頭的工作。
其實手邊也沒有多少重要到非得在今天完成的事,只是因為不想回去面對芻蕘,所以她蓄意地逗留久些,將那些並不怎麼急的建檔工作,一件件地敲進電腦里。
雖然手里不得清閑地忙著敲打鍵盤,但她的腦門里卻鬧烘烘的,思緒一直繞著芻蕘打轉兒,令她煩悶得幾乎要不能自已。
我該怎麼辦?相信他或是離開他?雖然親眼目睹了那足以殺了我的畫面,但在我心深處,卻仍然無法將他視為那種背棄的負心人。
只是,我能毫無疙瘩地接納他嗎?他呢?在他心中的我,究意又算什麼?只是他順利取得皮家大宅產權的方法而已嗎?天哪,我已經快要崩潰了,為什麼我要遇上這些事?我要如何去確定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呢?
前方傳來陣陣嗡嗡的交頭接耳聲,映蟬抬起頭,詫異地看著邁動長腿,堅定地朝著自己而來的男人。是他!他怎麼會到圖書館來呢?懷著不安的心情,映蟬起身想迎。
無視于背後的竊竊私語,芻蕘跨著大大的步伐,三兩下就來到映蟬面前,看到她眼中那濃郁的愁緒,芻蕘頗為自責,但又不知該如何化解令她如此憂郁的原因。
她會以何種眼光來看這件事呢?會原諒我,或是負氣地要求解除婚約?截至目前為止,仍令他感到寬慰的是,昨晚的和諧狂放,她應該已經知道發生過什麼事了,畢竟是她首先發現的啊!而她卻仍然如此熾烈地與我共度之河,這是不是表示,在她心里畢竟是相信我的?緊張地佇立在她面前,芻蕘只能直直地盯著映蟬迷蒙的眼眸,期期文文地伸出手,「我……我來接你回家。」
目光由他的手而往上移到他的臉,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映蟬硬擠出個淡淡的笑容,「你確定那里還會是我的家嗎?你認為我還應該住進那間屋子嗎!」
將重心由左腳換到右腳,芻蕘長長地嘆口氣,「對不起,映蟬,你受委屈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令你受到任何委屈,好嗎?我保證。」
噙著淚珠地睇著他,映蟬心里有千千萬萬個疑問,但在此刻,卻全化為透明的淚滴,一顆顆地滾落胸前。
「芻蕘,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的理智告拆我應該轉頭就走,但是我的心卻要我相信你。芻蕘,請你告訴我,我該不該相信你呢?」仰起頭,映蟬哽咽地說著,淚水無聲無息地滑下腮幫子,沾濕了她的衣襟,也濕透了芻蕘的心。
「我……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的無辜。在這件事上,我也是純然的被害者。」低語地將事情的始未拼湊出來,芻蕘一面說一面緊緊地盯著眼前炫然欲泣的映蟬。
直到芻蕘的語音仍在空氣中飄浮,身畔已陸陸續續地經過了無數的閱書民眾,此刻,連最後的一位民眾也挾著書,戴起他的鴨舌帽,施施然地走過他們。
望向空無一人的閱覽室,映蟬茫無頭緒地走過去,一盞盞地熄掉成排的日光燈,心亂如麻地想著他所說的話,是嗎?會是因為他的學生的蓄意破壞嗎?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真的和芻蕘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嗎?真的……
沉默不語地跟在映蟬身後,對于她臉上閃爍不定的各種表情,芻蕘的心如失控的雲霄飛車,直線下墜。
隨著一盞盞燈的熄滅,兩個人無言地走到門口,門外是拚命比著高下的蛙鳴和蟲叫,遠處傳來陣陣犬吠聲。
眼見映蟬仍靜靜地眺望著前廊外的路燈,燈下叢集了無數的蚊蚋和灰蛾,成群地涌向溫亮的光源。芻蕘忍不住心頭的焦慮,用力地將映蟬扳向自己。
「映蟬……」他恐慌地望進映蟬微蹙的眉心。難道……難道她不相信我?這個念頭狠狠地敲打著他的理智面,令他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接受。
恐懼持續地擴大了影響面,原本地所有的冷靜和自信全部在映蟬的緘默中瓦解了,雖然憤怒于張如隻的手段,但存在他的心目中,全是對映蟬有著濃濃的歉意,總是想著要如何補償、安慰她。從來都沒想過,或許會有失去她的一天,但現在……他急得嚇出了一身冷汗。
仰起頭,映蟬試了好幾次才開得了口︰「我……芻蕘,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相信你,可是……」
映蟬的話如同平地一聲雷地激起漫天風塵,芻蕘轉過身去,全心地想平息內心的激動;映蟬雖然想再將自己的心事全盤托出,但看到他上下快速起伏著的胸膛,也只能抿著唇盯著自己的腳尖。
「你希望能相信我!那表示你根本就不相信我的無辜,你認定我是有罪的!」發出一陣干笑,芻蕘灰頭土臉地爬爬自己的亂發,他霍然地轉身面向著映蟬,強硬地扳起她的下顎,「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昨天晚上呢?昨天晚上你為什麼又要溫柔地順從我的渴望?那又有何意義呢?映蟬,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被他猛烈地搖晃得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要散掉了,映蟬忍不住舉起手制止他,「住手!沒有意義,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或許我以為我可以因為愛你而忽略掉那些風風雨雨,但是我錯了,重要的不是外人的議論紛紛,重要的是我的心,因為我沒法子看清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我……對不起!」
看到映蟬梨花帶淚地別過頭去,芻蕘重重地呼出口氣,將映蟬擁在懷里,「我想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映蟬,眼前我們還有場戲要演,我……我懇求你,暫且不論這件事誰是誰非,我們是不是還有合作的可能?」
听著他提心吊膽的商量語氣,映蟬的心怎麼也無法拒絕,只有緩緩地點著頭。
「很好,那麼就這樣決定了。映蟬,我會搬到醫院住,專心照顧多桑,那公寓……你就先住一陣子,等到皮家大宅蓋好,再搬回去。」草草地說完,芻蕘命令自己放開映蟬,但他的手就像是有千斤重般地舉不起來。
遠處傳過來一陣摩托車的咆哮聲,無奈地挪開手,芻蕘露出牽強的笑容,「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還有,明天你休假,我已經查過你的班表了。早上我會來接你,一起去試婚紗。」
欲言又止地望著他幾秒鐘,映蟬無所謂地抿抿唇,不置可否地率先走了出去。婚紗,多少女人的夢想,但對我而言卻是充滿了苦澀和難堪……
回到公寓,看到芻蕘的車燈在暗夜中逐漸遠去,映蟬抓著窗簾的手愈扭愈緊,直到暴出青筋她才放手。
熙熙攘攘的人潮過後,映蟬被芻蕘緊緊地摟著,一起踏進這家相當有名的攝影婚紗店。站在布滿別人結婚照的櫥窗外,映蟬心里如有千百只蝴蝶撲翅狂舞,卜通卜通地跳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