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頭來頓夾槍帶棍的斥責,令芻蕘莫名其妙地杵在那里,久久回不過神來;而看他一直沒有反應的樣子,醫生更是氣得就要拂袖而去。
「醫生、醫生……抱歉,我實在听不懂你的意思……我相當確信自己是個言行一致的人。昨天演的戲?我不明白,我……」拉住了醫生寬大的白袍,芻蕘困惑極了。昨天我明明在家睡過了一天……
冷冷地盯著他看半晌,醫生一言不發地拿起收在腋下的報紙,抽出其中的一張,粗魯地塞到芻蕘懷里,然後沒好氣地快步離去。
如丈二金剛模不著腦袋般,芻蕘詫異地目送醫生走遠,這才漫不經心的想要進入加護病房,一面好奇地打開報紙——
報紙上頭的照片和標題,立刻使他加五雷轟頂般的呆住了,他收回剛跨進加護病房的腳,就近找了張椅子,以最快的速度將幾乎布滿整版的新聞,「狼吞虎咽」地看完。
抱著頭,芻蕘百思不解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面對旁人猥賤的輕視眼光,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是所為何來。
師生畸戀,相約殉情獲救
斗大的標題陰魂不散的在眼前擴散著,沉著臉地走進加護病房,他來到細心地為多桑抽著痰的映蟬身後,在她結束工作之後,由後面圈住她,將頭枕在她頸間。
「我愛你。」靜靜地等著她的回答,但映蟬卻只是拿起棉花棒幫老人清著鼻孔流出的涎液,沒有回答他。
心愈來愈冷,芻蕘用力地扳過映蟬,清楚自她眼底讀到了絕望的訊息,他無言地看著兩位各有所思的老人,長長地嘆了口氣,轉身即往外跑去。
看著芻蕘的樣子,映蟬得費很大的勁兒才能阻止自己哭出來,昨夜的契合在這一刻全部破滅了,只剩下苦澀如山洪爆發似的將自己整個地滅頂。
「映嬋啊!芻蕘急急忙忙的上哪兒去?」睜著嚴峻的眼,揚皓笛虛弱的聲音飄浮在空氣中。
「他……他要趕到學校去上課。」垂下眼簾遮掩自己的心事,映蟬依然為他找著借口。
「噢,是該認真工作。你們的婚事辦得怎麼樣了?我看,我也沒法子去喝喜酒,你們就好好的熱鬧熱鬧吧!我已經把遺囑交給芻蕘了,皮家大宅另一半的產權也是,以後皮家大宅就交給你們了。」撫著因咳嗽而刺痛的胸口,揚皓笛微喘他說。
「伯公……」望著老人殷切的臉龐,映蟬胸口一陣哽咽,重重地如被巨石堵住了。
「映嬋,你伯公說得對。唉,你推我回病房吧!大哥,護士小姐又要來趕人了,我先回去啦!」模揚皓笛的手,皮皎苗揩揩眼尾,感慨地拉拉自己的點滴管。
「兄弟,你難過個什麼勁兒?我都還沒病到那種程度哪!」不以為然地推推弟弟,揚皓笛佯怒地斥道。
「我知道,大哥,那我先回去了。」招招手要映蟬推輪椅,他依依不舍地朝揚皓笛揮揮手,喟然地離去。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芻蕘任車如月兌柙猛虎般地往前疾馳,在緊急煞車聲中,他用力地拉起手煞車,在學生們訝異的眼神里,三步並作兩步地沖進教務處。
「沒有!你怎麼會沒有她的資料?」拉著承辦人員的領口,顧不得別人的異樣眼光,芻蕘怒氣沖天地咆哮。
「是……是因為她在外面租住民宅,又經常搬遷,所以我不確定這里登記的是不是正確的地址……揚教授,你……你應該是最清楚的人才對啊!」掙扎著想掙月兌芻蕘鐵鉗般的雙手,承辦人員漲紅了臉地大叫。
「我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我甚至連她到底是何方神聖都不清楚。廢話少說,把地址給我!」眼見那個用人情混進學校仗勢欺人的職員,那種充滿譏誚的嘴臉,芻蕘干脆自己動手搶起那本通訊錄。
快速地翻閱著通訊錄,在看到自己的助理那一欄時,芻蕘拿出筆紙,很快地抄寫上頭的地址後,看也不看那個嘀咕個沒完沒了的職員,他邁著大步跑出去。
風馳電掣的奔波在一處處的出租公寓之間,等芻蕘自打開的門後,看到張如隻那張黯淡的臉時,已經要忍不住伸手掐死她了。
「教授,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玩弄著身上的薄薄睡衣花邊,張如隻眼里有抹狂野的光芒。
「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為什麼我完全沒有印象?究竟昨天是怎麼回事?」氣急敗壞的來回踱著步子,芻蕘不耐煩地伸手爬爬自己雜亂的頭發。
帶著怪異的笑容,張如隻仰起頭望著他,「教授,你有沒有正眼看過我?有沒有?你有沒有愛一個人卻得不到的痛苦經驗呢?」
「這跟你所做的事,又有什麼關系呢?」
「有,有很大的關系,我愛你,愛你好久了,從學期一開始,我就深深地愛上你。為了你,我放棄了其他課,只念這一科,為了要常常看到你,我翹課也要坐在對面的工地,只為了要看看你。而這些,你全部不在意,卻一心一意的要跟圖書館那個姓皮的女人結婚……」
「你……你听我說,這種青春期的迷戀很快就會消除的。只是,你到底是怎麼會做出這種以性命開玩笑的事,根據報紙上所記的,若不是映蟬回來得早,後果可就不堪設想!」沒料到她竟存有此種心態,芻蕘小心翼翼答道。
「誰希罕她提早回來?若不是她,現在我們已經不在這世界上,而你,也會永遠是我張如隻的。人們以後一提到你,必然會想到我,我要用這種方法跟你相守到生生世世,這就是我的愛情。」幽幽地望向芻蕘,張如隻嘴角的笑,愈來愈詭異。
深深地吸口氣,芻蕘得費很大的力氣才能保持平靜,伸手抹抹臉,他疲倦地提出最大的疑問。
「你,又是怎麼把我弄成……弄成跟你赤身地躺在床上的?雖然我感冒而服藥了,但我應該不至于會睡到那種人事不知的狀況……」截至目前為止,對向來很警醒的自己,何以會令人如此擺布而不自知,芻蕘深感疑惑。
露出得意笑容,張如隻自口袋里取出一袋小小的白色藥丸,在芻蕘面前抖了抖,「這個,無味無臭,而且非常容易溶解在……牛女乃中。」
「牛女乃?原來是你下了藥,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我說過了,我要你。現在事情已經鬧開了,你的未婚妻即使願意嫁給你,流言也會追著你們不放,而且是永無止境地存在著。只有我,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丑聞自然不成為丑聞,反而會被流傳成轟轟烈烈的羅曼史。」
「那麼,映蟬怎麼辦?她就不必面對這些莫名其妙的傳言困擾嗎?」閉上眼,芻蕘拚命按捺住自己想甩她一巴掌的沖動,冷冷地說。
輕佻地笑著,舌忝舌忝唇,張如隻掠掠自己的頭發,「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世事豈能盡加人意。」
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賣弄著風情的女孩,再回想起一直保持緘默著的映嬋,他失笑地搖搖頭,邊往門外走。
「教授,你……你在笑什麼?你要到哪里去?」慌了手腳地連聲追問,張如隻尾隨他而到門口。
「張如隻同學,我不得不承認你的計謀很成功,可以說幾乎要成功了。可惜,你犯了一個大錯,你低估了我和我未婚妻的感情,也高估了你自己的魅力。即使我未婚妻因你的詭計而拒絕這件婚事,我也不會多浪費絲毫的時間在你身上,因為我對毒蠍般的人,向來是敬而遠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