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映蟬肯定地微微點頭,周遭立即響起嗡嗡的討論聲,然後不夠而同地將視線又全膠注在映蟬臉上。
「皮小姐,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未婚夫為什麼會跟他的學生做出殉情的事呢?事前有沒有什麼征兆?還有,是不是揚教授的師生戀,引起你的反彈,所以……」
房里傳來一陣歡呼聲,映蟬立刻排開堵在面前的記者和警察,連走帶跑地沖進房里——
「醒過來了!女的醒過來啦!讓開些,多給她一些空氣。」醫護人員用氧氣罩捂住女學生的口鼻,一面朝身後大吼,另兩名白衣人則用擔架抬著張如隻往外走。
急追地想上前去探視芻蕘的情況,映蟬才走到半途,便感到有人拽住目己的衣角,順著那只手,她看到張如隻臉上毫不保留的敵意。
「你看到了吧?他是我的。」得意地說道,張如隻嘴角有殘忍的笑意,「他愛的是我,他不要你了!」
面無表情地看看醫護人員正在急救的芻蕘,再回過頭來看著張如隻因為急救而弄花了妝彩的臉。
「是嗎?我等著他親口告訴我。」
「他愛的是我,你為什麼不放開他?為什麼要硬插進我們的愛情里?逼我們殉情呢?」恨恨地說完,張如隻在嚷嚷中被抬走。
疲倦地用雙手捂住臉,映蟬過了狠久以後,才恍然大悟自己正在哭泣,她緩緩地踱向床畔的芻蕘,痛楚像把大鋸,正一片片撕裂著她的身心,望著經醫護人員宣布已月兌離險境,但仍昏睡不醒的芻蕘,她的淚水串串地下滑。
天哪!為何不干脆讓我死了呢!或許我還好過些……
「映蟬,你多多少少要吃點東西,再這樣下去,你的身子骨怎麼會受得了。」將帶來的保溫罐往映蟬面前一放,挺個大肚子的美紋探著身子,瞪著床上的芻蕘,「說到這個沒良心的家伙,也虧得你有這種肚量。要是我啊!早把他大卸八塊,扔出去喂狗了。」
抿著唇轉身面向窗外,漆黑的夜幕就像她的心情,雖然很想逃到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躲得遠遠地去舐傷口,但醫院來的電話,卻今她全然不得動彈。
揚皓笛已經因為肺水腫並發的敗血病,再度送進加護病房;而他的同胞兄弟皮皎苗,因為過于憂煩,心髒病發作了。得到消息的映蟬,立即趕到醫院,卻因為已經過了探病時間,只能自所請的看護口中,問些情況而已。
徒勞無功地自醫院中回來,映蟬揉著疲憊不堪的肩走回自己的房間,當她踏進房內時,里頭雜亂的一切令她渾身為之一僵,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他……難道他真的這麼想甩掉我?怔怔地自垃圾桶中撈出自己的衣物,映蟬哭笑不得地將之拿個塑膠袋裝著,爾後踱到芻蕘床畔,不解地望著他。
如果,他是這麼的想甩開我,那麼,他的溫柔跟體貼又代表了什麼呢?如果,他真的願意與那位叫張如隻的學生死生相隨,為什麼又要跟我訂下婚約!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完成他養父的心願?為什麼……
桌腳處有塊圓筒型的紙卷引起她的注意,拾起來展開前,白紙卷中滑出張紙條,她好奇地撿了起來——
揚先生︰
若沒有預先辦理夫妻財產分開制,依中華民國法律規定︰則自然視之
為夫妻財產聯合制。依此法規定,婚前妻方既有之財產亦一應並入夫妻財
產中,夫方自有權加以處置,且可不經妻方之行使同意權,所以皮家大宅……
紙條的後半部已被不規則的撕去了,握著那紙條,映蟬連忙攤開那張卷成筒狀的六開紙板,在看清楚上頭的東西之後,猶如被打了記悶棍,她搖搖欲墜地回到客廳,呆坐到聞訊而來的美紋出現。
皮家大宅!終究他的目的只是皮家大宅!而我……我究竟在他心中有沒有重量啊!難道他可以用這種種的溫柔跟體貼,來包裹他所隱瞞著的私心而無愧?
那麼,我又該用何種心情來面對這個丑陋的事實呢?我又要如何的隱藏我的痛苦?
痛苦,是的,是那種逃不開、躲不了的煎熬,我沒法子令自己忘記這赤果果的羞辱,就如同我無法屏住呼吸,不去呼吸空氣般的艱難。這種痛苦遠比上的痛為甚,像是肉中刺、心頭針,總在我不經意時,悄悄地扎一下,然後在持續的痛苦中隱匿不見,卻在痛楚已逐漸消退之際,繼續肆虐。
「美紋,我好累。」幽幽地望著星月無光的天際,映蟬將頭柢在窗框上,疲倦地嘆著氣。
「累的話睡一覺就會好,我擔心的是你受得了這個打擊嗎?」踱到映蟬身畔,美紋嚴肅地盯著她。
「我……美紋,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一半的我想要忘記這件事;但另一半的我,卻分分秒秒地提醒著我︰我的未婚夫,他竟然要和別的女人一起殉情,時間就在我們婚禮的前一個星期……」閉上眼楮,映蟬皺著眉,痛苦地低聲說道。
大感意外地霍然自椅子上彈了起來,美紋擺動著她如鴨子般的身軀,「我的天,映蟬,發生了這種驚天動他的事後,你還要嫁給他?」
看到映蟬無言地點著頭,美紋的聲音更是高了八度。
「你瘋了你?不提他跟那個叫張如隻的學生之間到底有什麼瓜葛,光拿他搞什麼殉情的事,就可能讓他丟掉飯碗了。何況,你最好考慮清楚,我們真是是個小地方,任何丑聞都只會歷久彌新的流傳下去,不會有結束的一天,除非你打算離開這里,否則這些流言會跟著你入葬的。」
「我知道,我全部知道。」苦笑著低下頭,映蟬對美玟所描述的情況,她怎麼會不明白?可是,她又怎麼能告訴美紋,這只是件權宜性的婚姻!
「既然知道了,你還要往火坑里跳?」
面對美紋那難以置信的表情,映嬋只能沉默以對。
「唉,映蟬,我沒想到才這麼短的時間而已,你已經陷得這麼深了。記不記得我說過的︰女人是最笨的動物,死心塌地愛上個男人之後,做牛做馬、吃苦受累都甘願。那時候你還笑我太瘋狂,現在嘗到這滋味了吧?」
莫可奈何地搖搖頭,映蟬在淚光中拍拍美紋的肩頭。
「哼,看你這樣子,我要是再說下去,就顯得我太不厚道了。總之,我要去做產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祝你好運。」無計可施之余,美紋氣呼呼地捧著肚子嚷道。
看著美紋像陣風似的跑出去,映蟬盯著熟睡中的芻蕘。祝我好運?是的,我非常需要好運道!
客廳的咕咕鐘傳來了清脆的鳥鳴聲,枯坐在芻蕘床畔的映蟬,仍似尊泥雕塑像般的呆在那里。她的長發隨意地用條黑絨絲帶束攏而垂在腦後,側著臉地凝視窗外的夜色,她坐得如此挺直,兩眼眨也不眨,若不是因著她胸口淺淺的呼吸起伏,真要令人錯以為她只是尊精工瓷像。
床上逐漸有了動靜,吟哦著揉著眼楮,芻蕘如同一夜酣眠後蘇醒般的伸著懶腰,在看到漸明天色中的映蟬時,他似乎大感意外,半撐起自己身子傾向映蟬。
「映蟬,你怎麼啦?」習慣性他伸手撫模著映蟬最近愈見瘦削的臉頰,他溫柔地問道。
「你醒過來了?」雖然心里有千言萬語想要質問他,但一觸及他溫暖的眸子,映蟬一個字兒也吐不出來。
「你在這里坐很久了?」看著鐘面上的螢光數字,芻蕘訝異地揚起了眉,「現在……現在已經三點多了,咦,那我豈不是白白的睡掉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