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晨露未曦之際,模模糊糊地醒過來,睜著惺忪睡眼,映蟬的眼神在看到成一直線的鬧鐘鐘面時,霎時間炫惑地光著腳跑到桌畔,懷疑地拿起鬧鐘搖了搖,但在看到鬧鐘依然很正常地走動著彼此追趕的分針和秒針時,她詫異地放下鐘,躡手鑷腳地走出去。
來到芻蕘的房門口,映蟬隨即明白是什麼吵醒自己——是一陣接著一陣傳出來的申吟聲。心慌意亂地在門外來回踱著步子,听著里面不時傳來的咳嗽、噢咻連連的噴嚏聲,她焦急地敲敲門房,卻老得不到回音。
懊不該進去看看他?她心慌意亂地伸出手,但在握住門把的瞬間,又開始遲疑了起來。男女授受不親……但是,听這連串的喘息聲,他似乎病得不輕……
在映蟬躇躊不前的時分,屋里傳來重物落地的的乓乓乒乒的聲音,這下子映蟬簡直慌了手腳,根本來不及仔細思量之下,伸手一推即沖了進去。
門應聲而開,映蟬眼前展開著一片狼藉的景象,她連連喊著芻蕘的名字,焦急地來到里在床床里,頭發全部汗濕了橫躺在地板上的芻蕘。
蒼白而了無生氣的臉色,在頰上有著兩團不大自然的紅暈,緊開著雙眼的芻蕘,流露著少見的脆弱。
「芻蕘,芻蕘,你怎麼了?」伸手一探芻蕘熱度驚人的額頭,映蟬簡直要六神無主了。
斷斷續續含混不清的申吟,持續地自芻蕘嘴里吐出,在映蟬一再地詢問之下,芻蕘微做地張開眼,在看清眼前的映蟬之後,綻出抹溫柔的笑意。
「映蟬,我可能感冒了。你快離我遠一些,免得被我傳染到可就不好。」寬厚的大手愛憐地拍拍映蟬的頭,芻蕘吃力地想用虛弱的手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但在搖搖欲墜地晃動幾下之後,終于還是不支地倒了下去。
「芻蕘,我送你到醫院,或是我去請醫生……」扶起芻蕘沉重的身軀,映蟬氣喘吁吁地咬著牙說道。
「不,不用了,我只要吃一、兩顆阿斯匹靈就夠了。映蟬,現在幾點?你是不是該準備去上班?」
「我……時間還早,我先陪你到醫院掛急診,然後……」吃力地將芻蕘弄上床後,映蟬全身已經香汗淋灕且腰酸背痛,但看到他病得這麼嚴重,她的心也為之一沉。
「不要,你快去上班,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猶疑不決地站在那里,映蟬極感為難。
「我吞兩顆阿斯匹靈就可以了。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的話,去幫我把阿斯匹靈拿來就好,映蟬,我念過醫學院,所以知道自己的情況,好嗎?」
咬著唇地睞著他,映蟬俯子正想跟他好好溝通一番,冷不防他的長臂伸手一撈,就將映蟬給摟貼在胸口熱氣灼人的肌膚上。
「天哪,芻蕘,你全身都熱得像火爐似的!」驚訝地大叫,映蟬硬撐起自己的頸子,擔憂地盯著已經不停發出嬋嬋喟息聲的芻蕘。
「嗯!沒有啊,只是一丁點兒的熱度,麻煩你去幫我把阿斯匹靈拿來好嗎?親愛的。」雙眼微微眯著,芻蕘的嘴角一直掛著很安詳的笑容。
無計可施之下,映蟬只得如他所言地去拿那該死的藥丸,走在走廊的木質地板上,她有些生著悶氣般的踢著地板。
他一定是因為昨天晚上淋了雨才感冒的!想到自己如此任性的在雨中狂奔,惹得他受累而感冒了,心里更是愧疚得緊。她將已經空了的水壺裝些礦泉水,放在瓦斯爐上熱著時,仍不時地自怨自責著。
其實,在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之後,映蟬可以感覺到彼此的關系已經由熟稔而逐漸穩定了下來。
眼前他們共同的難關是兩位老人家愈來愈衰弱的身體,連醫生都認為不太樂觀可以拖到今年秋楓紅起之時,也因此使得他們只得加快籌備婚禮的腳步,因為誰也不想讓兩位老人家抱憾而終。
況且,別說美紋她們對芻蕘的高度評價了,即使是映蟬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芻蕘真是時下所流行的那種「新好男人」。有時她也會納悶,像這麼好的男人,為何會到現在還未被某個女人逮住?
雖然很想問,但想到彼此這種不清不楚的關系,話到唇畔,便又活生生地吞了回去。何必太介入彼此的生活呢?畢竟只是這出短劇的臨時演員而已……
但看到他痛苦地咳紅了臉,發著高燒的虛弱模樣,映蟬已經將平日那些用來的束自己對芻蕘好奇的理由,或者說是借口,一籮筐地全部推翻了。
因為見到芻蕘脆弱的一面,無形中激起了映蟬內心一直隱潛著的情愫,她……竟然無法將床上那個虛弱的大個兒置之腦後了。
端著滾燙的開水,映蟬小心翼翼地用冰塊去降溫,一面在心里對著自己扮鬼臉。
頭昏腦脹地接起鈴鈴響得他不得安寧的電話,芻蕘口齒不清地回著電話里傳來有些熟悉,但一時之間叫不出名字的聲音。
「喂,我是。噢,作業部放在我桌上?好,謝謝。」正要放下電話時,他突然想到地叫住對方,「喂,喂?你還在听嗎?是這樣的,我今天想請一天病假,哦?我感冒了。不嚴重不嚴重,只要休息個一、兩天就不礙事了,謝謝。嗯?不,不用了,我未婚妻上班前,我會請她先到學校幫我請個假……謝謝,再見。」
幣斷電話後,芻蕘兩手捂在臉上,竭力地想弄清楚自己今天究竟有幾堂課,奈何整顆腦袋瓜像有千萬斤重,什麼也想不出來,至于剛才那通電話到底說了些什麼,也幾乎要忘得一干二淨了。
門啊一聲地向內推開,映蟬端著水和藥丸,滿是擔憂的神色溢于言表;定定地望著她焦急的容貌,芻蕘突然感到有股滿足在心里晃漾。她是這麼的美呵!因沉睡一夜而未曾梳理的亂發,還有身上已經縐巴巴的米老鼠睡衣,光著腳丫的映蟬,渾身散發出一抹淡淡的甜美光輝。
「芻蕘,你確定不要我陪你到醫院去一趟嗎?」看著芻蕘幾乎要力不從心的端起水杯吞藥,映蟬擔心地問他。
「沒事,你快準備上班了,今天我沒辦法送你。」
「嗯,我可以自己開我的March去上班。」側坐在他床畔,映蟬就是沒法子令自己走得開身,只得低著頭,盯著他床單上的墨綠色花紋發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沉默的空氣令客廳那座咕咕鐘所傳來的報時聲,顯得更加刺耳。
抬起眼簾,芻蕘無言地凝視著映蟬那幾乎已要印入他靈魂深處的容貌。不知道為了什麼,他今天一早就感到十分的不安,對心頭那陣找不到原因的揣動,他十分迷惑。
輕輕地掠掠頭發,映蟬強打起精神地站了起來,「我該去換衣服了。芻蕘,你……確定可以一個人在家嗎?」
「我可以,如果有事我會打電話給你的。」指指床頭幾上的電話,芻蕘強忍下心中的不舍,佯裝輕快地說。
舌忝著唇地再深深看他一眼,映蟬這才快快地走出去。
昏昏欲睡地拿起電話,芻蕘按下一組再熟悉不過了的號碼,「喂,老李啊!皮家大宅的工程進行得如何?嗯,我太太她喜歡中國式的建築。嗯,我知道那些進口的建材很可惜。你想要買?那自然最好不過了!哦!我太太是幸運的女人?不,你錯了,我才是那個最幸運的男人,因為我擁有她,全天底下沒有比我更幸運的人了!嗯,那麼,房子的事就拜托你了。謝謝,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