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個天真的小孩,仰著頭地望向我,而在我腦海中浮現的,全部是些綺情旖旎的畫面……該死,都是那個吻惹的禍!即使只是見到她,我都要無法控制自己腦海中無盡的想像。皮家大宅的重建工程非一時半刻可以完成,而將對我有如此嚴重誘惑力的映蟬放在身畔,這對我的定力絕對是一大挑戰!
不成,我得想想辦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主意既定,當芻蕘將茶端給坐在桌畔的映嬋時,最初的震懾已然消退,剩下的只有淡淡的笑意。
「喝些茶吧!這是我自英國帶回來的Camomile,是一種草藥茶,嗯,中文是叫甘菊是吧!」將香濃的蜂蜜往映蟬前面推,他說得雲淡風輕,就好似是平常時日的招呼而已。
低下頭暖啜一口明亮黃色的茶湯,映蟬躊躇不定的在心里考慮著自己的想法。淡淡的芳香襲鼻,入口平淡中有著怡口的淡甜。到底我該如何讓他明白我的意思呢?不知不覺地喝完一杯茶,兩個人還是默默無言。
「呃……」提起茶壺再為彼此倒著茶,芻蕘先開口。
「啊……」小心翼翼地雙手衛捧著茶杯,映蟬也不期然地微啟雙唇。
尷尬地互視一笑,稍稍化解了雙方的不自在,芻蕘轉身自冰箱中端出一盤精致的糕點,做了個請用的手勢。
「昨天下午開會時發的,我想用來配茶,應該很不錯。」他頓了頓,才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盯著映蟬,「你剛才想說什麼呢?」
慌慌張張地用他遞過來的紙盤盛了塊波士頓派,映蟬趕緊用叉子一口又一口的將派往嘴里送,「沒……沒什麼,你先說好了。」
揚起眉,眼珠轉了幾圈,芻蕘狼吞虎咽了幾口派後,這才放下叉子和盤子,面無表情地面對她。
「呃……映蟬,我剛才想了很久,有關那個吻……」
「吻?嗯,什麼事呢!」神經質地拉條紙巾擦擦嘴,映蟬無意識地玩著那條已被她揉得皺巴巴的紙巾。
「呃,我想了很久……如果我們要想維持這種友善且……友好的關系,那麼,我們應該要避免這一類的親昵接觸,困為,你也听到醫生所說的話,我養父他的時間並不多了,為了不想節外生枝,所以……」明白自己絕對無法再忍受一次被離棄的打擊,芻蕘低下頭,注視自己杯中氤氳的淚氣。
乍听之下,映蟬著實愣了好一會兒,待芻蕘的話完全滲進思緒之後,她哭笑不得地連吞了幾口派,甜膩干澀的派梗在喉間,她急急忙忙地喝下大半杯的水將之沖下去。
節外生枝?果然,連他也不希望跟我有太多的牽扯。的確,我們之間的開始是肇源于孱弱的老人,等到老人一旦撒手人寰後,我們……還會有我們嗎?
苦笑地用叉子攪攪逐漸涼掉了的Camomile,映蟬垂下眼簾遮住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在她說完之際,猛一抬頭卻見到芻蕘露出了松了口氣的表情,這使得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怎麼?難道我就這麼的乏言可陳,使你如此害怕我會死賴著你不放?愈想愈難堪,映蟬的臉色也逐漸凝重了起來。
听到她的回答,沒來由地令芻蕘松了一口氣。是啊!我應該循序漸進的接近她,讓她徹徹底底的了解我,再讓她愛上我,接受我是她的伴侶的事實。
我覺悟了,無論是對或錯,不在乎適合或注定悲劇收場,我都要娶她為妻,因為她是在我流浪飄泊這麼多年來,惟一令我想停下腳步的女人。不單是因為養父強迫式的命令,其實剖析自己的內心世界,流浪倦了的心,也想找個停靠的港灣了。
對了,就這麼辦吧!別人是先談戀愛再結婚,我想,即使倒著走,我們也可以找到屬于我們的幸福天堂吧!
朝對面伸出手,芻蕘興高采烈地握住映蟬的手,對自己這麼變通的思緒感到自豪。他興奮地在心中計劃著彼此的未來,卻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婚姻是兩個人的事——于是展開了他們喜怒哀樂、悲喜交加的婚姻序曲。
趴在枕頭上,映蟬半眯著眼地听著已經逐漸熟悉了的聲音程序——五點整,隔壁開始有了動靜;五點十五分,穿著輕便運動衣和短褲球鞋的芻蕘,打開門開始他一天的重頭戲——慢跑個半小時,外加做做伸展、緩和運動,然後散著步回來。
然後沖個澡,在晨間新聞或CNN的英語新聞聲中,他會在廚房里忙著烤面包、榨柳橙汁、煎荷包蛋或做蛋糕,七點半時,他會準時來敲客房的門,喚醒映蟬。
住進公寓已經超過一個星期了,這麼的有規律的生活使映蟬連閉上眼楮,都可以正確無誤地說出他目前的動態,感覺上就像是已經共同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家人,或是……夫妻。
搖搖頭將這些無聊的思緒甩開,映蟬將手枕在頭下,瞪著蒼白單調的天花板發呆。其實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連自己都不得不承認美紋所說的——真是撿到個好運道,才會找到這麼好的丈夫。
但在陪著笑臉的同時,映蟬的腦海中都會浮現出伯公和爺爺愈來愈衰弱的容貌,雖然有著最先進的醫療器材和最昂貴的特效藥,但人力畢竟還無法克服自然的律動。
或許是對于自己的病況心中有數,兩老每回一見到他們便忙不迭地催促著他們定下婚期。
每回總以皮家大宅未建妥為理由地拖延著,事實上皮家大宅也是他們之間所有爭吵的導火線,雖然昨天在醫院由兩老作主之下,由芻蕘將個閃亮的圓鑽套進映蟬手指,算是個簡單的訂婚儀式,但等他們一走出醫院大門,彼此之間的火藥味又升高了。
「芻蕘,你應該沒有忘記你答應我的吧!皮家大宅的事……」斜依著車,映蟬甜甜地朝樓上窗口探出頭來的爺爺揮揮手,一面低聲地問道。
「皮家大宅?有什麼問題嗎?」坐進車里先拉掉領帶,芻蕘才有精神回答她。
「我今天利用午休的時候去看過房子了。」
「喔!」開著車的芻蕘,煩躁地用手梳梳頭發。
「工頭說你根本沒有交代他要將皮家大宅修復的事,他說……他說你要他依設計圖蓋那種都鐸式的房子,把現在皮家大宅的地方改建成花圃。」氣得根本已經是筋疲力竭了,映蟬全身的重量故在椅背上,幽幽地說。
「映蟬,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執著于皮家大宅不可?新建的皮家大宅……」捺著性子,芻蕘老話重提。
「不,那不是皮家大宅,那是你的房子,不是我的皮家大宅!」猛烈地搖著頭,映蟬眼底有不斷涌現的銀光。
詫異地將車停在路旁,芻蕘定定地望著像是失去控制了的映蟬,「怎麼回事?你在歇斯底里了。」
「沒有什麼,抱歉,我只是一時之間情緒……」吸吸鼻子,映蟬想要擠出個笑容,但卻不成功。
「告訴我,你一定有心事。我記得你也同意如果將皮家大宅擴大後,兩位老人家如果回來了,也會有比較寬敞的空間可以活動……」將映蟬的頭摟進自己懷里,芻蕘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邊用他低沉的聲音緩緩地說。
「沒……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看到病床上的爺爺,他變得好老、好瘦小……我從來都沒有比現在這一刻更害怕失去他,十年前我失去了父母,只有爺爺跟我相依為命,如果……如果我再失去爺爺……」惶惶然地抬起頭,映蟬任眼角的淚珠在頰上劃出優美的弧度。